兩個月后。
大雪紛飛,小片小片的雪花在空中旋轉著飄下,落在紅墻綠瓦上,落在含苞待放的梅花上,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朝堂之上,上官煜倚靠在龍椅之上,紙一般慘白的臉消瘦不堪,雙眼空洞無神,唇上毫無血色。
“陛下身體日漸衰弱,這是方士新煉的丹藥,據說服下便可延年益壽。”上朝將畢之時,曲逐從眾臣之中走了出來,從袖間拿出一個紅錦金絲錦盒,雙手奉上。
上官煜看向身旁的王公公,王公公立馬領會,接過錦盒,雙手送到上官煜手邊。
上官煜兩指捏起錦盒中的藥丸放入口中,艱難下咽,“難為愛卿費心……咳咳……賞。”
“這是臣應該做的。”曲逐微微頷首,眉開眼笑地跪下謝恩,“謝陛下賞賜。”
“若無人上奏,便退朝吧。”上官煜扶著龍椅,借力艱難地站立,剛站穩,腥甜的血液涌上口腔,“噗”的一聲鮮血呈噴濺狀灑在地上。
隨后上官煜無力地癱倒在龍椅上,昏了過去。
“父皇!”上官玨眼中閃過驚慌,眾皇子也接連驚呼,露出擔憂的神色。
“陛下!”眾臣紛紛上前一步。
“快去請御醫!”就在上官熠躊躇著是否上前時,上官玨搶先一步,快步跑至龍椅旁,兩指放到上官煜鼻下,只有極其微弱的呼吸,“曲大人,你竟敢當眾謀害父皇,好大的膽子!”
“殿下饒命,臣沒有,”曲逐被嚇破了膽,跪在殿前,“臣不敢謀害陛下,請殿下明鑒。”
“玨兒,曲大人為人老實本分……”上官熠還想再說什么。
“可父皇是在吃下丹藥后不久開始吐血的,”上官玨神色冷漠,眼中似一汪黑潭深不見底,“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還是將曲大人帶下去審問一番更為妥當。”
“是啊是啊,殿下說的對。”眾臣紛紛附和。
“既如此,便帶下去吧。”
沒多久,季崇一身白色官府,提著藥箱匆匆趕來。
兩指搭在上官煜的手腕上,面色有些凝重。
“如何?”
“脈細而無力,是心血不足,心神失養的脈象。還有些中毒的跡象,陛下在吐血前吃了什么?”
“陛下服下了曲大人獻上的丹藥。”王公公將錦盒奉上。
“季太醫,可知丹藥中是否摻毒?”
“不能,”季崇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錦盒中的唯一一顆丹藥被陛下服用,僅憑空錦盒臣無法辨別。”
“請季太醫開些解毒的藥方。”上官熠拱手道。
“臣無能,”季崇雙膝跪地,面向眾臣磕頭,“陛下脈象實在奇怪,臣無法辨別陛下所中之毒,不敢貿然開藥。”
“商羽,曲大人可有交代些什么?”上官玨冷臉問道。
“不曾,他始終稱自己沒有下毒。”
“那就用刑,逼也得逼出來,父皇等不了。”上官玨的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是。”
昭王府。
姜綰玥倚在窗前思考。
那張名單里下一個上官玨要殺的是戶部尚書曲逐。
上官玨已經數月不曾有動作,也不知在密謀些什么。
“王妃不好了。”紫郡推開門,急匆匆地跑進來,“陛下中毒了。”
“陛下中毒了,誰做的?”聽聞此事,姜綰玥起身看向紫郡。
“說是陛下服用了曲大人奉上的丹藥后吐血暈了過去,”紫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太醫至今也未查出陛下所中何毒,不敢貿然開藥。”
曲逐?上官玨終是對他出手了。
若是陛下因此駕崩,便可一并推到曲逐的身上,一箭雙雕。
“他們對曲大人用了刑,但曲大人始終說自己沒有下毒。”紫郡在一旁補充道。
曲逐沒有下毒,自然也不知這是何毒。
上官玨的目的就是讓陛下死。
雖然姜綰玥知道上官玨的計劃,但她也心生因無法改變的無力感。
養心殿內。
上官煜躺在床榻上,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隱隱泛著青色,他艱難地喘息著。
“曲大人還未交代嗎?”上官玨不耐煩地問道。
“未曾。”
“那該如何?”上官熠滿臉擔憂地看向季崇。
季崇單膝跪在榻邊,兩指放于上官煜的手腕上,眉毛從舒平慢慢皺起,“陛下的情況很不好,毒性蔓延甚快,若是再不知陛下所中何毒,那陛下……”
季崇欲言又止,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眾人退出養心殿,在門外等候。
“陛下醒了。”不知多久,王公公推門向眾人恭敬地說。
“殿下們,趁著陛下還清醒,去和陛下說說話,”季崇不卑不亢地說,“如今陛下身上的毒應已經蔓延至心肺,無力回天了。”
此話如晴天霹靂,眾皇子臉上滿是悲傷。
上官玨站在眾皇子身后,嘴角微微勾起,臉上浮現著一絲計謀得逞后的洋洋得意之感,但未曾被人發現。
待眾皇子出來后,上官玨一改剛才的神情,換上悲痛的表情,緩緩走近養心殿。
“玨兒,曲逐……可交代……”上官煜的雙眼微睜,微微翕合的嘴唇蒼白,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模糊。
父皇,您快死了,兒臣便也不瞞您了,”上官玨坐在榻邊,彎下腰在上官煜耳邊低語,“毒是我下的。”
“你……你……”上官煜一臉驚恐地望著上官玨,聲音卻小如蚊聲,“為……”
“母妃的死,您忘了嗎?”上官玨微微一笑,像蛇在攻擊你之前的那種笑容,詭異且可怕,“她因為你的愚蠢和懦弱而死,所以我要送你下去見她,向她賠罪。”
“逆子……咳咳咳咳……”上官煜的情緒異常激動,隨著劇烈的咳嗽,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血腥味在空中彌漫。
“吱呀”聽到動靜的眾人推開門,沖了進來。
“玨兒,怎么回事,”看著床榻上劇烈咳嗽的上官煜,上官熠開口發問,“父皇怎么突然情緒這么激動?”
“我也不知怎的,我還未與父皇聊上幾句,父皇便開始咳血了。”說罷上官玨用手微微抬起上官煜的頭,另一只手輕撫著他的胸膛。
“咳咳……咳咳……”上官煜看著眼前虛情假意的上官玨,像拆穿他的真面目卻因劇烈咳嗽說不出一句話。
上官煜眼神空洞無神,眼前的景象變得無比模糊,漸漸變成漆黑一片,他微舉的左手垂下,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