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名林業大學校內學生公寓九區四棟,林學系二年級的男生全部住在這一棟,陸秉藏當然也不例外,他不知道的是,他很快就會成為例外。
滿眼紅血絲,兩個黑眼圈,這是陸秉藏被宿管大媽連同輔導員訓斥大半夜的贈品。小個子室友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從昨晚聽到消息后就跑去幫忙求情,一直陪陸秉藏陪到凌晨,還給陸秉藏準備了夜宵,忙了一晚上快累壞了。
陸秉藏卻怎么也睡不著。昨晚到最后也沒能讓冬大宿委會放棄向上反應,他闖入女生宿舍的違規行為被上報給冬名林業大學里相關的各個管理機構和相關組織:風紀委員會、學生自治議會、女權聯合……甚至連校董會也可能收到消息。
被“襲擊”的女生,陸秉藏的前女友安晴在宿委會前的供詞對他很不利,前任男友的懺悔表白變成了早有變態跡象的猥瑣前男友夜襲。
冬大原本就以治校嚴格著稱,這所千年歷史的傳統名校只對優異者網開一面,何況校內的各種女權組織對此都不會容忍,普普通通的陸秉藏幾乎沒可能逃過懲罰。
“應該沒到退學的程度,希望不會影響到在韓教授實驗室的助手工作……”
陸秉藏雙手握著手機,時刻等待校內郵箱收到關于處理他的郵件,現在是早晨七點,他從昨晚盯著手機直到現在,手腳都已冰涼,心里只剩下一絲僥幸還沒凍僵。
郵件沒有來,窗外卻響起敲擊玻璃的聲音。陸秉藏遲疑著走向窗口,這兒可是六樓啊……怎么會……
他打開窗簾,一只雪羽褐眸的白鳥站在窗臺上,尖細的嘴里咬著一個信封,正用銳利的褐色眼眸和陸秉藏充滿血絲的眼睛對視。
校董會的傳信雪隼,他聽說過這東西。
古代的北地貴族有飼養猛禽來送信的習慣,在現代,帝國北部也唯有重視傳統并有實力維持傳統的古老學院和世家貴族還保持著這一習慣,即便在無紙化辦公已經實現20年后的今天也是如此。
陸秉藏心里發出一聲嘆息。
事情最后還是捅到上面去了啊……陸秉藏打開窗戶,取過雪隼嘴里的牙色信封,驕傲的白色鳥兒完成任務便撲騰飛走,連多看一眼陸秉藏的興趣都沒有。
陸秉藏撕開烙著冬大校徽火漆印章的信封,抽出信紙,漂亮的蠅頭小楷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致陸秉藏閣下……對于閣下昨晚……”
“……最后,我們決定對閣下處以四十八個小時的義務勞動懲罰,閣下可在三十天之內自由履行。此外,經過討論,我們認為閣下不適宜與一般學生群居,已由宿委會安排將閣下的宿舍調至白兔莊學生公寓,希望閣下在收到信件后立即行動,在一個自然日內完成搬遷入住。后附的入住表格請在如實填寫后交給白兔莊學生公寓的生活指導杜川先生。”
“順頌近佳,冬名林業大學校董會下屬一般事務處理司敬上。”
不是最好的結果但也不是最壞的結果,陸秉藏整個人放松下來,坐倒在地仰躺在床沿上。積蓄了一個晚上加一個凌晨的疲憊這時才襲上神經,陸秉藏握緊拳頭揮散倦意,拖著身體走到書桌前拿起筆開始填寫白兔莊學生公寓的入住表格。
“今天就要搬完的話,可不能睡著啊。”
他握緊的左手指甲掐進肉里,疼痛讓他清醒了一些。
筆尖刷刷,給清晨的寧靜加入一撮細碎的點綴。
……
“對不起啊盤子,害你一晚上沒睡,還要陪我搬家。”陸秉藏對金色短發稚氣娃娃臉的室友常盤抱歉道。
兩人走在通往凜森的鄉間公路邊緣,背上都背著小山似的裝滿行李的大包。
還有些沒睡醒樣子的常盤擺擺手:“這都是小事啦,只是以后不能和小秉做室友了……”常盤個子小小的,經常被人誤會是高中生,但卻也是三階蝶士,睡眠不足也還能打著哈欠背著沉重的包裹,樣子很輕松。當提到不能再和陸秉藏做室友,常盤的娃娃臉上閃過一絲黯然。
反而是被流放到白兔莊的陸秉藏安慰他道:“又不是不在一起上課了,以后每天還是能見面的。”
常盤臉上還是憂愁,“可我聽說白兔莊都是一些很可怕的怪人,和小秉你被誤會不一樣,他們可都是真的做了不被原諒的事情才被流放到那里去的怪人誒,小秉會被欺負的吧。”
“安心安心,既然校方只是把他們安排到白兔莊而沒有開除,那說明白兔莊的前輩們都還是可以相處的嘛。”陸秉藏強打精神勸慰常盤,其實自己有點憂心忡忡。
“怪人的巢穴會是什么樣子……”
兩人各懷心事慢慢前進,10公里左右的路程不知道要走多久,幸運的是,他們在途中遇到了附近農家向凜森送貨的和善大叔,搭上貨車車尾,和一箱箱的溫室番茄一起到達了白兔商業街。
在路人指點和入住表背面的地圖幫助下,陸秉藏和常盤不多時便來到白兔莊公寓門前,從外表看,白兔莊也不過是一幢老舊的普通公寓罷了,而且很安靜,怪人巢穴的傳說不知從何談起。
陸秉藏看著忍不住打哈欠的常盤,實在不好意思也不忍心再讓他陪著自己,道:“常盤你回去休息吧,都到這兒了。”他接過常盤背上的包裹,“我聽說凜森到冬大的列車只有九點一班,你快去吧。”他沒對常盤說太多感謝的話,兩個人的關系說太多感謝反而生分。
常盤點點頭:“那你自己小心一點。”隨后便離開了。
陸秉藏鼓起勇氣,按響了白兔莊公寓的門鈴,不一會兒便聽到了沉穩的腳步聲,有人從公寓里出來走到庭院大門后。
大門向里拉開,身穿黑色運動服硬直短發的陽光年輕男子站在庭院里看著陸秉藏,神情有些困惑。
陸秉藏嘴里像被塞了個雞蛋:“秦……秦信學長。”
“喂,小哥,能別攔在門口嗎?”一只手從背后搭住了陸秉藏的肩膀。
陸秉藏回頭一看,一個頭發像是鳥喙和羽翼,戴滿耳釘的墨綠色紋身男吊兒郎當地站在那里。
救、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