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兒把巧兒抱上車,緊趕著送回家中,平兒和青兒早哭得淚人兒一般,劉姥姥幾個嚇慌了神兒,也顧不上問話,手忙腳亂的又是端熱水擦洗,又是急著去請醫生,誰知道村里的醫生被劉府請去給靖琪換藥,又不敢去請,板兒情急之下,只好去求大少爺幫忙。
瑾瑜正在抱廈里撫琴,見板兒一拐一拐的跑來,滿頭滿臉都是血漬,先就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問話,他就撲通跪下哀求道:“大少爺,請看在板兒多年服侍您的份兒上,救救我家小姐……”
“出什么事了?好好起來說話!”瑾瑜蹙眉道。
“巧姑娘被人打得渾身是傷,我姥姥說,要快點請大夫醫治,只怕再拖下去,就沒命了……”
瑾瑜倏然起立,直接沖到馬廄里,牽了自己的坐騎,也沒裝馬鞍,跳上馬背就沖出院門。
秦管家隨即牽過馬車,招呼板兒道:“快上車,跟上少爺?!?/p>
急速來到王家,不等馬兒停下,跳下馬背闖進屋去,青兒仿佛看到救星,咧嘴哭道:“大少爺,你可來了,巧兒姐姐不好了……”
巧兒氣息奄奄的躺在炕上,十四五歲的女孩子身體還沒發育成熟,加上她原本就顯得瘦弱,此時,可憐兮兮地蜷縮在被子下面,秀氣的小瓜子臉腫脹著,嘴唇蒼白而且腫脹龜裂,簡直慘不忍睹。
“巧兒……”瑾瑜的聲音哽在喉嚨里,半個時辰前還那么俊俏頑皮的女孩子,現在變成這幅摸樣,他覺得就像是在噩夢之中。
忘了矜持,忘了自尊,甚至忘了男女有別,他俯下身去,心痛地撫摸她的臉頰,輕得若羽毛般飄忽,就算是這樣,他也擔心會觸痛她的傷處,他第一次發現,內心深處,某個地方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方一觸及,就已經酸疼難忍。
“大少爺,給大少奶奶請醫生要緊。”劉姥姥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變故,所以,依然如此稱呼。
似乎這才想起來,按照當地的風俗,新婚的第二天,是新姑爺陪伴新娘子回門兒的日子,可是,巧兒卻被人打得命懸一線,獨自地回到沒有親人,只有一個不相干的村姥姥家里。
她和自己辭別的時候,并沒流露出作為棄婦的悲哀,卻擔心自己發病時沒人照顧,而她所關心的人,卻無情地把她棄若敝帚。
“巧兒,我去給你請醫生……”
瑾瑜直起身來,還沒來得及轉身,秦管家胖乎乎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少爺,我去吧,你把這藥喂巧姑娘服下,她的傷村里的醫生只怕無濟于事,太醫院有我的熟人,我這就去請?!鼻毓芗覐膽牙锾统鲆粋€瓷瓶來,遞給瑾瑜,安慰他道:“這是上好的治傷藥,半個時辰服一粒,別擔心,她不會有事的?!?/p>
瑾瑜稍稍定下心來,目送秦管家出門去請醫生,打開瓷瓶一看,里邊是幾粒蠶豆大小的藥丸,青兒早機靈的端來開水,吹涼了遞給瑾瑜少爺。
想起她“親吻”自己的誤會,略一沉吟,帶著幾分促狹的意味尋思道,她那樣救我,本少爺少不得投桃報李。并不避諱任何人,直接把藥丸放進嘴里嚼碎了,哺進巧兒的嘴里,再喝一口水,依樣而為。
平兒和劉姥姥他們早悄悄地退了出去,青兒傻傻的望著他照顧巧兒服藥,臉羞得緋紅,呼吸早亂了,心兒咚咚的狂跳個不停。
板兒傷得也不輕,卻根本顧不上自己的傷痛,靠在門口不敢離開,靜靜的關注著屋里的動靜兒。
那藥丸為千年人參加田七、白芷等傷藥調制而成,有強心脈、補氣血、消腫止疼的功效,巧兒服藥后慢慢蘇醒過來,睜開雙眼,和瑾瑜少爺的目光不期而遇,只覺得瑾瑜的眸子霧蒙蒙的,感受到他的溫情,巧兒郁悶的心情霎那間舒暢了很多。
發現她在看著自己,瑾瑜干咳一聲,站起身來,推了推趴在炕桌上瞌睡的青兒,吩咐道:“看著姑娘,別讓她說話。”
交代完畢,匆匆走出屋去,在院子里的樹樁上坐下。
王劉氏聽說巧兒小姐醒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這才招呼大家伙兒吃飯。
害怕自己會在巧兒面前落淚,這才匆匆跑出屋來,瑾瑜哪有心情吃飯,只是默默的搖了搖頭。
去叫平兒時,才發現,平兒一個人躲在后院兒里,正哭得死去活來。
板兒走過來坐在瑾瑜身邊,沉默半響,終于問道:“少爺真的不想把她留在身邊嗎?聽你常打聽她的事情,我還以為,你喜歡她。”
“她希望留在我身邊嗎?”像是問板兒,又像是問自己,瑾瑜以手支額,閉目沉吟著,突然又問板兒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誰傷的她?”
詳細地對瑾瑜講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板兒忍無可忍的埋怨道:“現在所有人眼里,都把巧兒當做你的妻子,你讓她這么不明不白的回來,算是什么?你讓她將來怎么做人?”
“她喜歡的是靖琪……”
“可她現在是你妻子!”由于很清楚他的脾氣,板兒有意采用激將法,冷笑著嘲諷道:“你覺得二少爺比你優秀,害怕輸給他?或者,你也和我一樣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巧兒!”
“巧兒姐姐,對不起,我弄疼你了嗎?”
屋里傳來青兒惶恐的聲音,瑾瑜和板兒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板兒漠然坐回原處,瑾瑜少爺則大步走了過去,進屋一看,心里又是一陣酸楚,滿屋里的人都沒心情吃飯,巧兒倒好,嘴巴都腫得張不開了,卻餓得向青兒討吃的。
“青兒,我從昨天上花轎到現在,水米未進,我估計,自己不是被打暈的,倒是餓暈的,吸……”她吃力地解釋著,由于牽扯得嘴唇疼痛,剛說了一半,就撅著嘴巴吸溜起來。
瑾瑜接過粥碗,示意青兒出去,身體緊繃著站在炕前,啞聲問巧兒道:“想我喂你嗎?”
屈膝半跪下去,喝了一口粥,就像她喂自己喝藥那樣喂進她的嘴里......
喂巧兒喝完粥,他默然用被子把她包住抱起來,徑直朝門外走。
巧兒猝不及防,愣怔著。
板兒見他抱著巧兒走上馬車,二話沒說,就坐到車駕位上,只聽瑾瑜淡淡的喊了一聲:“青兒姑娘,去請平姨娘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