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少爺陪客人宴飲畢,帶著幾分酒意正待回念慈苑,突然羊角風發作,倒在地上,被幾個小廝抬到屋里,劉老爺吩咐孫姨娘帶著白菜服侍,等他發作過后,給灌了一碗湯藥,稀里糊涂的一覺睡到翌日中午。
這是正院里空著的西廂房,由于平時沒人居住,冷清得很,連炕也沒燒,白菜耐不得冷,去別的屋子暖和,廂房里只有孫姨娘母子二人守著。
孫姨娘見瑾瑜醒了,忙壓低聲音解釋道:“大少爺,這回我真不知道……”膽怯的瞥了眼門口,又急匆匆的說道:“昨夜里官差去你屋里拿人,說是大少奶奶偷了夫人的一千兩銀票,也不知道大少奶奶這會子怎么樣了……”
瑾瑜正在尋思,劉夫人為何又對自己使陰招,聽孫姨娘一說,頓時醒悟過來,感情是因為靖琪的事情遷怒于巧兒,支開自己,是為了對巧兒實施報復。
急忙回到念慈苑,已是物在人空,連平兒和卐兒也沒了影子,再看巧兒的斗篷還搭在衣架上,天氣又冷,真不敢想,她這會兒被折騰成了什么樣子。
守門的婆子見大少爺回來,不咸不淡的問了一聲好,說是大少奶奶偷了夫人的銀子,昨夜里被官爺連人帶贓抓走,大少奶奶還說銀子是二少爺賠給她的,這早晚若是用過刑,想必也該招供了吧。
瑾瑜病后原本十分疲憊,聽到這話渾身的肌肉突然緊繃起來,巧兒的一千兩銀子他是知道來歷的,只是,官府里審訊犯人的刑罰他也聽說過,巧兒是何等柔弱的女孩子,只怕吃不了疼痛,會屈打成招。
當下去馬廄里備馬,直接到了應天府衙門,案子剛剛審完,老爺和人犯都已經退堂,看熱鬧的人還在議論紛紛,說是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個女子,怎么是個竊賊。
“沒想到人犯竟然是賈府的千金小姐,以前聽歌謠里唱,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如今竟然淪落到偷東西的地步!”
“那個官兒聽說原是她家的奴才,真是歹毒得很,小姐說是請看在祖父的份兒上,求他別打她殺威棒,她一個大小姐,不好意思被當眾打屁股,他可倒好,免了殺威棒,卻換成夾棍……”
瑾瑜一聽這話,沖過去粗暴地抓住說話人的衣領,紅著眼睛問道:“她怎么樣?她是不是昏過去了?她沒有罪,她屈打成招了嗎?”
那人吃了一驚,抓住瑾瑜的手腕想要掰開,哪里掰得動,也急紅了眼怒罵道:“你這人神經有毛病嗎?你是誰,抓住我干嘛,老子又不是那個官兒!”
意識到自己失禮,瑾瑜松開手,歉意的解釋道:“我是那女子的夫婿……”
話沒說完,看熱鬧的嘩啦一下圍了上來,女人們驚嘆道:“好俊美的夫婿,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簡直就是金童配玉女……”
男人們不屑的嗤笑道:“什么金童玉女,分明是嫌賈府敗了,栽贓陷害想要休妻另娶。這公子哥兒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這么漂亮的媳婦兒還要休了,難道還有更好的等著他不成?!?/p>
“你媳婦兒既然是被冤枉的,她就不該招供,這下可好了,當堂判了‘七出’之罪,白被趕出家門,若是娘家籌不來銀子取保放人,還不知道要在大獄里熬多久,能不能掙扎得一條小命出來可說不定呢?!?/p>
“你說得倒輕巧,她若不招供,那些衙役早一頓夾棍,把她給夾個半死,那姑娘玉筍般的一雙小手,可經得住用刑嗎?!?/p>
瑾瑜聽得驚心動魄,緊咬著嘴唇,直到流出血來也沒感覺到,好容易聽出點頭緒來,得知巧兒屈打成招,這會兒被帶回大牢里去了,跟人打聽到關押人犯的地方,又馬不停蹄的來到應天府大牢,卻被牢子攔住,秦管家臨走時留下的銀子被他交給平兒打理,自己身上并無分文,沒有銀子打點,如何進得牢門半步。
望著牢門黯然神傷,自己不農不商又無手藝,依賴劉府生活,屢屢被算計不說,如今,連妻子也被人肆意欺辱,如此窩囊,枉為七尺男兒。
憋著一肚子怨恨,快馬回到劉家屯,對劉老爺隆重的跪拜了,深深叩下頭去道:“瑾瑜自幼喪母,得老爺視為己出,養大成人,娶賈氏為妻,恩重如山,所以,多年來,無論二娘如何對待瑾瑜,瑾瑜都一再隱忍,并不曾與之計較,如今,瑾瑜實難理解,你們為何不放過巧兒,不久前鞭笞得臥**不起也就罷了,現在竟然誣陷為竊賊送進大牢!請老爺看在父子情分上,對巧兒網開一面,若是二娘實在不能容巧兒,瑾瑜只好另立門戶?!?/p>
“大少爺這是要分家產了么?”劉夫人盤腿坐在炕頭上,吐了一塊瓜子皮兒,冷笑著對瑾瑜到:“你既然念及老爺對你恩重如山,就該把靖琪當親兄弟愛護,賈巧兒把靖琪害成那樣,克星不除,家宅難安?!?/p>
瑾瑜站起身來,強壓著怒火對劉夫人道:“誰是靖琪的克星?難道靖琪受傷是被巧兒打的嗎?”
“都給我住嘴!”劉老爺重重的一拍桌子,對瑾瑜到:“另立門戶的話休再提起,我答應過你母親,會一直照顧你,除非你考取功名赴任,否則,就只能和我一起生活?!?/p>
劉老爺瞇起雙眼,仰頭想了想,接著道:“看在你求情的份兒上,我會去找賴大人,放了她,不過,賈巧兒犯了‘七出’之罪,已被當堂宣判逐出劉家……”
以巧兒的心性,豈能活得不清不白!瑾瑜冷笑道:“巧兒沒有罪,這點你們和我都很清楚,若是,老爺一定要加罪于她,我自會去應天府,狀告二娘陷害我的妻子!”
“大少爺,你去了也沒用,賈巧兒已經認罪畫押,你想賴大人會相信你的話嗎?”
劉夫人話音未落,就聽躺在身后的靖琪嬉皮笑臉的說道:“大少爺的話賴大人也許不會相信,可是,再加上二少爺欠賈小姐一千兩銀子的字據,賴大人不相信也不行吧?”
“琪兒,你可都好了嗎?”劉夫人一把抱住靖琪,近乎瘋魔地又哭又笑道:“我兒,你可嚇死娘親了……”
靖琪掙脫出來,苦著臉兒說道:“什么可都好了,我壓根兒就沒事兒,原想裝傻哄賴小姐退婚,你可倒好,還要她給我沖喜,娘親,你可害死琪兒了!”
“二娘,請你現在就去告訴賴大人,當堂宣布巧兒無罪,立刻放了巧兒!”瑾瑜心里惦記著巧兒,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催促道。
“呵!大少爺如今翅膀硬了,敢對老娘頤指氣使,老娘若說不呢?”
“二娘打量天下只有一個應天府嗎?”瑾瑜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聲音冷酷的像是在冰窖里濾過,毅然下最后通牒道:“別逼我,要我收回周家的產業去賄賂官府,和你打這場官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