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習俗,因居住環境復雜,鄰國之間貿易通婚十分常見,所以并不像宮中那樣規矩森嚴——嬪妃宮奴們一律裙衩環佩、華美異常,王上、大臣乃至侍女們則統統穿著簡練利落。而市井之內常見的裝束一般都不拘泥于此,女子更是不受限制,完全可因自身喜好選擇著裝,充分發揮了時下流芳國女尊男卑的傳統思想。
林浣既然出得宮闈,恢復女兒身自然是必要的第一步。
而眼前這個身著純白錦袍的簡公子卻令林浣有些迷惑,整個人往那里一站,光是頎長秀美的身姿就隱隱有了婉約動人的氣質,配上如星的眉目,處子般的盈盈一笑,難免讓人產生雌雄難辨的錯覺。
“林姑娘——”簡公子施禮道。
一聽他開口說話,林浣樂了:“百聞不如一見,簡公子果然是流芳國里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堪比紅樓中的黛玉??!”當然,她沒忘在心中補充一句——男版黛玉。
“你認識他?”
“黛玉何許人也?”
林浣不過是胡亂拈了字句來掩飾自己險些笑場的失態,沒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兩個大男人都極其認真的問出口來,只是前者面帶驚異之色,后者則要平靜得多。
她忽然覺得有些尷尬,林黛玉本是虛擬人物,想來根本就不為這個時空的人們所知,真要解釋起來,怕是有些難度,而黑衣人的問題則要簡單得多,倒不妨裝下糊涂蒙混過關來得輕松。
“簡公子么?我的意思是說,一看他就不同于凡人,想必定是流芳國內數一數二的風流人物!”林浣快速把話說完,趕緊端起自己跟前的酒杯小啜一口,當然,在此之間還不忘偷偷掃了二人一眼。
她這種囂張的逃避方式并沒有引起倆人的不滿,反而惹得他們相視一笑,把酒換盞之間的氛圍也愈發的輕松暢快起來。
“這位林姑娘還真是好眼力,我家公子打小就聰明過人,如今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確實是流芳國內數一數二的人物呢!”少女見三人對飲,其樂融融,也忍不住開口道。
“哦?”幾杯米酒下肚,雖是甜絲絲的并無微醺的感覺,但林浣還是借此胡言亂語起來:“依我看吶,簡公子這樣的才華,如此的品貌,定是當之無愧的**嬪妃人選,就算是做個王后,也是不在話下的……”她嘴上雖是這么說,心里卻在同步進行腹誹——林黛玉若是做了王后,怕是國之前途堪憂??!
林浣并沒有留意到,她這番話一出口,身旁的三人臉色都為之一變。
“林姑娘,你喝多了!”黑衣人道。
簡公子更是嘆一口氣,興致全無的放下酒杯,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嫣兒,簡公子身子骨弱,你先扶他回去歇息吧!”黑衣人大約是不想教林浣這個外人知道太多,趕緊起身說。
“那小弟就先行告退了——”簡公子倒是一副十分溫順的模樣,站起身來與二人匆匆別過。
只是簡公子前腳一走,這邊林浣頓時覺得寡淡無味起來,本想從黑衣人口中套點有趣的出來,卻一連碰了幾次釘子,只好胡亂吃了幾口飯菜,就開始嚷著要早些歇息。
不出所料,引林浣去睡房的正是方才那名喚作嫣兒的少女。
“我看你家公子似肝氣郁結,擾亂心智之癥……”默默行走一段,林浣看似無心的說——她依稀記得,林黛玉患的就是這種被稱做“肝氣郁結”的病癥。
“林姑娘怎么知道我家公子是這個病癥?”果然,嫣兒口直心快的當即問道。
林浣心中暗笑,面上卻極其認真的說:“想我林氏祖上也是世代行醫,到了我這一輩,雖說沒能繼續懸壺濟世,卻也從小耳聞目染略通一二……”
“唉——”
林浣正口若懸河的編得起勁,卻被嫣兒一聲莫名其妙的嘆息搞得情緒全無。
“難得嫣兒姑娘對簡公子如此上心,若能找到病根,其實要疏通郁結之氣也并不是什么難事!”林浣一看有門兒,這丫頭八成是對那陰柔的公子動了心,不由得愈發的大膽吹噓起來。
“不瞞姑娘,我家公子煩心的正是先前丞相大人給定下的一門婚事……”
嫣兒的話引起了林浣的注意,她仔細的將幾件事情一串,忽然記起來:相傳三年前賀蘭天佑登基之前,先帝曾為她定下一門親事,對方便是簡丞相之長子簡念斯,據稱簡公子其人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生得異常溫婉可人,只可惜本就天生體弱,又對入宮一事心懷不滿,卻因君命而不可違之,一時竟急出病來。沒曾想王上念在簡丞相三朝元老的舊情,特許他回簡府居住,仍以蘭妃之名冠之……
這么說來,簡公子就是久聞其名,卻不曾見過的簡念斯?
待到她想清楚這些之時,嫣兒已經掩上房門出去了。
林浣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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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兒叫醒林浣的時候,天色尚未大亮。
“林姑娘,該出發了!”
盡管熬了大半宿夜,剛剛才入睡不到兩個時辰,但林浣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爬起來。
“去哪里?”
林浣睡眠不足、目光呆滯的模樣居然讓嫣兒產生了莫須有的愧疚感,緊忙解釋道:“公子原本是要留林姑娘住上一些時日的,但突然有事不得不離開王府,公子擔心林姑娘一個人不安全,只好提前送姑娘上路……”
“什么事情走得那么匆忙?難道是王上召他進宮侍寢不成!”
林浣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卻惹得一旁的嫣兒臉騰的一下紅得跟花兒似的。
“說什么上路,我怎么聽著那么別扭……”林浣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造成的后果,一邊梳洗,一邊絮絮叨叨的說:“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不清楚……公子囑咐了,林姑娘一個人出門在外,要小心行事……”
“一個人?”林浣愣了一下,呆呆的問一句:“他不跟我走?”
嫣兒哪里知道林浣的心思,只是睜大了一雙眼睛莫名其妙的看她:“林姑娘說的是誰?”
林浣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想想又不甘心,終究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嫣兒可知昨晚和我一起來的那位公子姓名?”
“林姑娘不知?”嫣兒瞪著眼珠子想了半天,最后還是兩手一攤,無可奈何的說:“嫣兒并不清楚那位公子姓名,我昨晚送完姑娘之后就再沒見他,林姑娘找他可有急事?”
林浣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那黑衣人明明有一張完美無缺的面孔,雖不敢說是貌賽潘安,倒也足以令許多春心蕩漾的小姑娘垂涎三尺,自己又怎么會把他和那個滿臉猙獰疤痕的司徒淳扯到一起呢?
這么說來,從此以后,自己又將要一個人獨闖天下了。
當多年前身邊唯一的親人死去時那種感覺漸漸潮涌上來的時候,她做了一個決定。
“嫣兒,他們要送我去哪里?”
“林姑娘不知道么,我家公子說流芳國時局動蕩不宜安居,姑娘可能要去到西域境內生活一段時間……”
走出女兒國?這實在是太出乎林浣的意料了,況且,這幫人盡管看起來沒有什么惡意,但也不見得會真的替自己這個生人著想。
林浣這邊分析得頭頭是道,那邊嫣兒卻并沒有絲毫察覺,自顧說著:“……對了,那位黑衣公子托我轉告姑娘,世道險惡,切不可輕易相信任何旁人!”
對于嫣兒的話,林浣只是淡淡的報以一笑,有些事情,人家不愿說,多問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