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流芳……”一曲《琉璃》終了,賀蘭天佑說話的腔調(diào)竟有些走樣。
林浣更是忍不住喜極而泣:“王上,真的是你!”她用一種壓抑的聲音叫道。
她,果然是自己唯一放心不下的那個人。
雖是光線昏暗,看不真切,賀蘭天佑卻固執(zhí)的望著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來的方向——不過短短數(shù)十日,他已經(jīng)與自己記憶中的大不一樣。
靜默的空氣中漂浮著一種壓抑的氣息,盡管已經(jīng)站起身來,林浣仍是佇立在原地,那種氣息沉甸甸的弄得她手足無措。
——時至今日,她仍然沒有勇氣向她坦承一切。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林浣攥緊的手心里都沁出了潮濕的汗液:“王上,我……”
她剛一開口,門外卻傳來看守清晰的聲音:“見過大當家!”
“二當家和林公子呢?”洛翩翩張口便問,語氣很有幾分焦灼的痕跡。
“大當家的,我在這里。”未等看守的山賊答話,林浣便已拉開門走了出來。盡管從她的口中聽出了幾分不妙,但她還是很細心的選用了“大當家”這個親疏皆宜的詞,而不是像洛翩翩那樣,下意識的將倆人之間的關(guān)系暴露出來。
“有官兵攻上來了,你快隨我來!”開玩笑,就算不為留著她在懷春公子面前為自己說好話,單憑她洛翩翩作為一個合格山賊首領(lǐng)的覺悟,也是不可能將她落下的。
林浣下意識的看一眼屋里無動于衷的身影,心中駭然,如今看來,十有八九真是什么有權(quán)有勢的人在背后操控,只是兆京離此甚遠,他們怎么能夠這么快就得到消息的呢?
“是畫江本地的駐軍嗎?”她之所以這么問,心中自然是想起了另一個人——如今自己做了虎跳嶺山寨里壓寨郎君的事,恐怕是整個畫江城的人都知道了,那別有用心的人怎么會想不到趁機將自己趕盡殺絕呢!
只是,用這整個寨子里的人做陪葬,似乎太過不計代價了。
洛翩翩幾日來滴米未進,身子本就虛弱,這會兒喝了粥,又歇息了會兒,能想到來找林浣已是不錯,哪里還有力氣和精力去追查殺上來的是哪路人馬。
她微微一怔,脫口說:“禹大哥他們領(lǐng)著人善后去了,你……”
“我去看看。”林浣打斷她,往屋子里一指,叮囑道:“這個人很重要,請大當家的帶著她避一避。”說完,也顧不得許多,轉(zhuǎn)身向寨門口跑去。
“浣兒——”
她跑得太過匆忙,完全沒有聽見賀蘭天佑喃喃自語般的呼聲。
回想著方才發(fā)生在眼前的一切,她終于有些明白了林浣的變化源于何處——昔日尊為菊妃娘娘的她,如今不僅出了王宮,甚至成了一個刀口上混生活的山賊。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出了山寨的大門,林浣便聽見遠處傳來一片鼎沸的廝殺聲,遠遠地瞧過去,半山腰上,禹敖正領(lǐng)著數(shù)十名精壯的山賊與官兵們殺成一片。而人群中高高挑起的一面旗幟上,一個大大的“丁”字赫然在目。
果然是畫江城的駐守官兵。
想到這些人極大的可能是沖自己而來,林浣雖是松了一口氣,卻不敢有半點掉意輕心。
按照她的了解,虎跳嶺的山匪由來已久,雖是屢屢打劫過往客商,卻從不下死手殺人,加之多多少少與丁恪駐守的軍營有些關(guān)系,官兵對于他們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眼下的情形,顯然屬于官兵一方單方面撕毀那種無形的契約。
“林公子,不可下去。”
林浣剛要走到近處瞧瞧,卻從背后伸出一只手來,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道。
回頭一看,卻是只見過一面的小哥。
見她看自己的眼光略顯驚訝,小哥慌忙松開手,靦腆道:“懷春公子叫我來通知你,姓楊的借口攻打山匪,為民除害,實則是為你而來!”
林浣聞言微微一笑,什么時候,他也學會指使人辦事了。
“既然如此,他自己為何不來?”相處的時間雖不算長,對于懷春公子的個性,比起旁人來,她卻是要多了解幾分。
“他……”小哥垂下頭,眼中閃過幾許慌亂:“他讓我來尋你,就是要你跟我去見他。”
林浣心中有些猶疑,雖說禹大哥等人都是武力出眾之輩,對付區(qū)區(qū)百余十個官兵完全不在話下,但這種時刻,自己若是獨自離去,畢竟有臨危出逃之嫌。
“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會有事,有什么話,日后再講……”本想簡單交代幾句托小哥回復懷春,林浣?jīng)]想到,話剛說了一半,猛然感到后面脖頸處一陣刺痛,緊接著后腦一涼,頓時眼前一花,整個人“噗通”一聲跌落在地。
“叫你騙他過來,磨蹭了這么久,簡直笨得要死——”隨著她的身子倒下,一個面目丑陋的男子赫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
“小叔叔——”小哥眼中的慌亂愈發(fā)的明顯起來,一眼瞧見無缺公子手中的木棒,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緊忙蹲下去抱起昏迷中的林浣道:“你,你要把他怎么樣?”
花無缺冷冷一笑,眼中掠過一片陰險的亮光,斥道:“有你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了,問那多干嘛!”隨即一招手:“走,到校尉大人那里領(lǐng)賞去!”
小哥雖是心中矛盾之極,卻從未忤逆過花無缺的意思。
但這次他遲疑了半晌,卻依然不見動彈。
花無缺這邊走出幾步,不見身后有任何動靜,當下心底便冒起來一股無名火,叫罵道:“混賬東西,幾頓米飯就迷了你的心竅,老子這里綾羅綢緞應有盡有,長眼的就趕緊滾過來!”
小哥顯然是被他的破口大罵唬住了,慢吞吞的站起身來,囁囁道:“……他太沉,我弄不走——”
聽他這么一說,花無缺幾步跨過去,一巴掌拍到小哥的后腦勺上:“小混蛋玩意兒,竟然敢拿你小叔開涮了!”
小哥被扇了一個趔趄,卻不敢吭聲,只是低眉順眼的站在他跟前。
花無缺罵歸罵,完了從懷中摸出一只鳥哨來,放在唇邊輕輕一吹,一陣清脆的鳥鳴聲便傳了出來。
不大會兒,兩名官兵打扮的人便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
“抬走。”花無缺簡短的吩咐完畢,便先一步領(lǐng)頭向一側(cè)的樹林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