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汀煙雨,落下了多少恩怨情仇。
雨下了一夜,林御塵在慕容家門口站了一夜,但是無人問津,如注的大雨浸透了他的發(fā)絲,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裳,林御塵凄然一笑,自己如今斗氣全廢,先天元素化形全無,已然已經(jīng)是一個廢人,又有誰來在乎自己。
他來這里不抱有什么奢求,只期望能再看她一眼,一顰一笑,永遠(yuǎn)的鐫刻心中,沒想到這也這般奢侈。
他慢慢的閉上眼睛,突然,他覺得雨停了,睜開雙眼,頭頂多了一把油紙傘,他有些驚喜的望向身旁,瞬間失望的垂下眼簾。
葉雨澤朗目疏眉,唇如涂脂,靜靜的打著傘,身上卻同樣沾濕了不少,晶瑩的雨滴從濃密的黑發(fā)間滑落,沿著面部的輪廓,一直蜿蜒到他的下顎,勾勒出少年清俊的側(cè)臉,幾綹鬢發(fā)緊緊的貼合他的側(cè)臉,更添嫵媚。
“謝謝。”林御塵沙啞著咽喉,艱難的開口。
“不用道謝。”葉雨澤面無表情,花瓣般的紅唇吐出刻薄的話語,“我是來落井下石的。”
林御塵依然垂著頭,沒有半分表情。
葉雨澤換上了嘲諷的笑容,如曇花乍開,看了眼緊閉的慕容家朱漆大門,幽幽的道,“這,就是你的眼光?”
話音剛落,慕容家緊閉的大門緩慢的開啟,葉雨澤左手負(fù)后,目光清冷的看著門口站著的靈秀的少女,慕容妃嫣臉色慘白,嬌軀搖搖欲墜。
慕容妃嫣看著林御塵的目光卻沒有半分驚喜,空洞而無力,滿臉的痛苦以及糾結(jié),“御塵哥哥,對不起!”
林御塵臉上沒有一絲波瀾,他已經(jīng)猜到了慕容妃嫣接下來預(yù)備說些什么。
“一直以來,你都是那么的照顧我,我真的很感激。但是,我們以后恐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你不知道我這幾天受了多大的委屈,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諷刺我!我現(xiàn)在才明白這個大陸根本就不是像我原來想象的那么簡單。”
自從林御塵隕落的消息傳遍了洛城,慕容夫婦再也沒有讓慕容妃嫣和林御塵來往,一開始,慕容妃嫣想方設(shè)法的抵抗,爭吵,絕食甚至自盡。慕容夫人冷眼旁觀,只輕飄飄的說了一句話,“你見他做什么?嫁給他?一個廢物?然后做廢物的妻子,被所有的人嘲笑,連帶我和你父親也面上無光?你若執(zhí)意要這么做也可以,慕容家不會給你一分錢作為嫁妝,你就一輩子過著粗陋貧苦的生活,自生自滅好了。”
慕容妃嫣動搖了,她從小含著金湯勺出身,長得俏麗明艷,并且天賦極高的她,受盡了父母的寵愛,之后遇到林御塵,一直在他的羽翼庇佑之下,幾乎沒有吃過什么苦。如果真的讓她柴米油鹽,鍋碗瓢盆的日子,她恐怕會度日如年。
但是慕容妃嫣回憶起第一次見到林御塵的情景,那是的他只有十三四歲,但已經(jīng)出落的貌比子都,翩翩佳質(zhì),那是他倚在石橋上,宛若一副水墨畫。
那是她只有十一二歲,“你是誰,怎么會在我家?”
林御塵溫和有禮的一笑,“慕容妃嫣小姐是嗎?我叫林御塵,隨伯父來慕容家做客。”
從那以后心口的一個角落就住進(jìn)了一個人。
就在慕容妃嫣陷入回憶搖擺不定的時候,慕容夫人又不咸不淡的飄過來幾句話,“馮夢露你還記得嗎?馮家的二女兒,她姐姐原本就攀上了一門好親事,雖然是做小妾,但是嫁的是一等紋耀的哥舒家旁系嫡子,現(xiàn)在大夫人過世,她姐姐又生下長子,被扶正了,那個叫風(fēng)光無限,馮家一家人準(zhǔn)備年底遷家。洛城人都說,馮家打算再接再厲,讓馮夢露也結(jié)上一門好親事,馮家從此飛黃騰達(dá)。所有人都在傳,如今馮夢露才是洛城第一貴女淑媛。”
馮夢露?那個原本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唯唯諾諾的女孩,長的還沒有自己一半好看,她現(xiàn)在才是洛城第一貴女淑媛?憑什么?就因為她姐姐高攀了?憑什么原本不如自己的人爬到自己頭上?難怪不久前的一次閨閣聚會上馮夢露一副揚眉吐氣,趾高氣昂的樣子,對自己也多加輕視不屑。
就在昨天,她還當(dāng)著自己的面,沖著一個對自己有幾分好感的少年甜甜的撒嬌,“云哥哥,你可不能對妃嫣姐姐有什么過分的想法哦!洛城人誰不知道,人家可是和林御塵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啊!”
接著,所有人都跟著起哄,那些原本猶如眾星捧月圍在自己周圍的少年,現(xiàn)在對自己避如蛇蝎,那種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感覺再也沒有了。
她不要將來被馮夢露這種人嘲笑踐踏,被這種人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她簡直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真的嫁給林御塵,多年以后,已經(jīng)嫁入豪門的馮夢露,仆從如云,不可一世,而自己為生計奔波勞頓,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當(dāng)馮夢璐故地重游時,自己像狗一樣匍匐在她腳下,大氣也不敢出,而馮夢露穿金戴銀,綾羅綢緞,鄙夷不屑的嘲諷,“大家看,她慕容妃嫣原本可是我們洛城第一美女,她夫君林御塵當(dāng)年可是洛城第一天才,現(xiàn)在呢?真是可憐,看你瘦的,飯恐怕都吃不飽吧?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這一錠金子算是我賞你的,別讓人說了,我馮夢璐的發(fā)小如此寒酸!”
太可怕了,絕對不要過那樣的生活。
慕容夫人看著慕容妃嫣惶恐的表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口氣緩和,“嫣兒,論品貌,論天賦,論才情,論家世,你才是洛城第一美人!她葉淺予雖然姿色絕佳,但是弄得嫡長女像私生女一樣見不得人,差了你一大截,哪里還有資格和你爭!更何況她蒲柳之姿的馮夢露?只要你和林御塵斷絕一切關(guān)系,一刀兩斷,母親馬上帶你回你父親的本家,寒石城慕容家雖然也只有一等紋耀家族,但是比起馮家可不是強上一點半點。國色天香的牡丹,何愁沒有惜花人?到時候,哼!馮夢露給你提鞋都不配。”
眼前擺著兩條路,一條錦衣玉食,一條缺衣少食,她仿佛聽到前一條路上人們的恭維,后一條路上人們的譏誚。
慕容妃嫣徹底動搖了。
下定了決心,慕容妃艷將一個精致的盒子擺在門口,痛苦但是堅定,“林御塵,這是你曾經(jīng)贈給我的簪子和發(fā)飾,現(xiàn)在,如數(shù)奉還。你和葉淺予才是天生一對,我不要再被人說阻礙你們。”
好大一座牌坊,葉雨澤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
慕容妃嫣看了一眼容貌嫵媚的葉雨澤,不由得想起清艷雅致到讓自己妒恨的葉淺予,那種淡定從容的氣度,舉手投足的風(fēng)韻,無一不讓她厭惡。慕容妃嫣摸摸袖口中葉淺予的退婚書,心中惡毒的想,就讓你嫁給他好了!他心中有我,你成為他的妻子,不僅永遠(yuǎn)被我踩在腳下,而且永遠(yuǎn)也得不到他的心。
思及此,全無留戀的決絕轉(zhuǎn)身。
林御塵怔怔的站在原地,原本點頭哈腰的慕容管家如今趾高氣昂的將錦盒一踢,錦盒中的發(fā)飾四飛,“呸,還不快滾,慕容小姐也是你配得上的?”狠狠的啐了一口。
“嫣兒,”慕容妃嫣的腳步一滯,然后急速離開,林御塵從懷中拿出一直雕琢精致的簪子,上面雕飾著一只栩栩如生的翡翠鳳凰,根根羽毛清晰可見,鳳凰口中銜著一顆熠熠閃光的寶石,流蘇上鑲嵌著各種名貴的珠寶,華貴而高雅,“你曾經(jīng)對我說,你很想要朝陽九鳳掛珠釵,不過,我想現(xiàn)在,你再也不需要了。”
然后,林御塵看了眼自己熬夜打磨的首飾,然后漠然的看著涼薄的朱漆大門緩緩關(guān)上,屏蔽一廂情愿,留下無可奈何。
林御塵彎下挺拔的腰,低下了高傲的頭顱,一樣一樣的撿起發(fā)飾,小心翼翼的好像是想要重拾一地破碎的夢。
但是,有些東西,永遠(yuǎn)無法復(fù)原。
“這就是你的眼光?為這個趨炎附勢的女人讓姐姐蒙上退婚的羞恥。”
“你怎么挑女人我不管,可是為什么事事都要牽扯上姐姐?你又想因為這個女人,和姐姐糾纏多久?”
林御塵隕落的第二天,慕容家族就大肆宣傳林御塵和葉淺予如何如何的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不日即將完婚,而慕容妃嫣一直都只是作為林御塵的妹妹一樣的存在,兩個人像兄妹一樣相互扶持。
原本葉家可以矢口否認(rèn)這原本就已經(jīng)作廢的婚約,但是他和葉淺予有言在先,在調(diào)香大賽之后正式宣布退婚的消息,可是偏偏在這之前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
葉雨澤心中滿腔的怒火,姐姐根本就不喜歡他,他和慕容妃嫣相知相戀,姐姐無所謂;要退婚,姐姐也默許了,但現(xiàn)在還要姐姐下嫁給他,慕容家族兩頭討好,這口氣他咽不下去。
林御塵手中的動作一滯,想起不久以前收到的葉淺予的親筆信,那樣一個花明雪艷,玲瓏剔透的人,自己配不上,自己風(fēng)光無限的時候,她沒有享過一天的福,有的只是自己的未婚夫和他人兩情相悅的羞恥,如今自己一無是處,她還要繼續(xù)蒙羞。
真是害苦她了!
“葉家可以退婚,我不會拖累她的。”
葉雨澤眼中滿是憤恨,看著林御塵冷笑道,“我也想呀!可是姐姐她叫我不要插手,她會全權(quán)處理,親自回洛城。”
“那么就替她將來挑一戶好人家,不要像我一樣,看錯了人……一身是傷”
昔日叱咤風(fēng)云的絕世天才如今眼神是那么的空洞落寞,身形蕭瑟如這般,葉雨澤淡淡的看著他,消失在煙雨中,狼狽而凄涼。
這紛紛的煙雨,埋葬了一簾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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