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初一冷聲反問:“為什么女人就不能打理呢?”她頓了頓,拿起兩本賬本,道,“你做這兩本賬本是想要透過我給楚凡看,可是為什么?你是為謀利還是為謀私?”
石龍滿臉通紅,不知是氣紅了,還是被鐘初一說中了心思,道:“我要謀什么利什么私,胡說八道。”
鐘初一道:“謀利,你想要因此贏得楚凡的注目,沒有一個老板會不喜歡忠心的手下。謀私,因為你也貪斂了碼頭錢財,唯恐東窗事發(fā),先下手為強。”
“你胡說!”石龍臉漲得更紅,咬牙切齒罵,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鐘初一走過去,繞在他身后,道:“難道你要告訴我,這樣做是出于良心?”
她從來不信,這世間會有單純的人單純的心,良心二字早已不合適宜。
石龍牙咬得咯咯直響,頓了頓,沉聲道:“楚公子從來不細查賬本,即使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過問。碼頭里誰不揩油水,那點月銀根本不夠大伙揮霍。我做這兩本賬,只是想要清楚,一個碼頭一年下來,究竟會白白流失多少銀子。”
鐘初一微微愕然,放下賬本,問:“那與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石龍冷哼一聲,道:“怎能無關(guān),擇良而棲,跟著一個昏庸的老板再能干又能有什么出息,我在這三年,楚凡從來不查賬本,即使我對他明說了,他也不會過問,那些碼頭的蛀蟲繁衍愈多,你以為碼頭還能有多大出息?!”
鐘初一微笑,道:“那么這三年來,碼頭生意如何?”
石龍不語,三年來碼頭生意有上無下,只是對于楚凡的管理,他無法茍同,一年下來被黑掉的銀子能抵得上碼頭幾個月的收入。
“既然沒有下滑,那么楚凡不管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碼頭黑銀太多,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鐘初一平靜的說著,目光落在石龍身上,道,“倘若你真想要出人頭地有所作為,就該試著學(xué)習(xí)。”
被一個女人教訓(xùn),且是一個自己瞧不起的女人,石龍滿心不是滋味,冷哼一聲:“紙上談兵誰不會,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
鐘初一道:“石龍,你是這里的工頭,帶我去各處看看。”她說著往外走去。
推開門,只見張強正趴在門上努力的偷聽著,門突然被打開,他嚇了一跳,起身,鐘初一冷漠的臉看著他,他慌忙辯解:“姑娘,我是怕石頭對姑娘不敬啊,我……”
鐘初一并會看他,向前走去,石龍眼神復(fù)雜的跟著鐘初一走,他不確定鐘初一究竟有多大本事,可是看她的駕駛,卻又似乎不是墜珠那般女流,不禁暗暗猜測。
一天下來,鐘初一在石龍的帶領(lǐng)下大致將碼頭看過,各個環(huán)節(jié)看過,面對大家異樣的目光,她心中不是滋味,卻面無表情,一路看完。
“看什么看,還真當(dāng)自己是工頭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一個女人,憑什么來管我們!”
“不過是做做樣子過過場子,能怎么樣。”
“哎呀,女人嘛,除了那種功夫,還能有什么。”
“哈哈哈……”
搬貨的人歇下來,望著走過的鐘初一放肆的大笑,鐘初一面無表情的似沒聽見般,風(fēng)一樣走過。石龍跟在身后,渾身不自在,若是自己被人如此取笑,他定是受不了的。可是,鐘初一卻能忍。她愈是如此,石龍心中愈是不安。
看過碼頭,鐘初一在房內(nèi)看賬本,看著石龍做的那一套假賬,眉頭鎖得愈加厲害。
張強圍在窗子外轉(zhuǎn),賊眉鼠眼,眼珠滴溜溜轉(zhuǎn)過,想了想,似不放心般,轉(zhuǎn)身離開。片刻端來一杯茶進屋。
“姑娘喝杯茶暖暖身子,賬本可以往后慢慢看,不急不急。”他說著,微微彎腰將茶遞上前。
“放在一旁吧。”鐘初一淡淡道,目光不曾離開賬本。
張強放下茶,眼睛緊盯著她手里的賬本,又看了看一旁的賬本,是石龍做的假賬本,他表情松了松,笑著退出屋去:“那姑娘慢看,有什么事喚一聲啊。”
出了門,張強貓腰急急忙忙的跑開往碼頭里的棚子跑去,棚子里,一群人聚集著,為首的是一個刀疤臉,坐椅子上,一只腳踏另一只椅子上。
“許哥,她看的是假賬本,沒事。”張強諂媚的笑著,貓腰到那人身旁。
許三冷哼一聲,大喝一聲,一巴掌拍在張強頭上,道:“怕什么怕,就是楚凡來了老子也不怕,她一個女人能拿咱們怎么樣!”
“是是是,不過,許哥,我看那女人也不像是簡單的主子……”張強猶豫著說。
“啪!”又是一巴掌拍過來,許三起身,摸著下巴道,“只要她在這里,就得聽咱們的,一個女人,再怎么樣,她能斗得過爺們!”
張強挨了一記,揉著頭依舊討好的笑著:“是是是……”
一天下來,鐘初一早早的離開碼頭回家了,才進門,柳兒急急的跑過來,拉住鐘初一。
“三姑娘,你怎么出去一天現(xiàn)在才回來呢,老太太等著你呢,脾氣不大好,你可得當(dāng)心了。”柳兒道。
老太太何時看她好脾氣了?!鐘初一問:“老太太找我什么事?”話出口,突然想起晚上二夫人的話,不由一陣疲倦。
還是為了相親的事么?!
柳兒道:“我從春蘭那里知道,似乎是為了……給三姑娘相親的事。”
鐘初一沖她微笑點頭道:“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她說著,往老太太屋子走去。
柳兒跟上,笑道:“三姑娘說的什么話呢,咱們之間還需要什么謝步謝的么,我喜歡三姑娘,為三姑娘做事是應(yīng)該的。”
她說的分明是好話,可是鐘初一聽著卻別扭得厲害,嘴角扯起一抹笑,她道:“謝謝你柳兒,我先去老太太那,待閑下來了便去找你。”
柳兒不禁皺眉,道:“三姑娘很忙么?”
鐘初一道:“楚凡讓我打理碼頭,剛接手,的確是忙了些。”
“什么?!”柳兒大吃一驚,驚叫出聲,“楚凡讓你打理碼頭?”
她吃驚的模樣令鐘初一停下腳步,問:“怎么?”
柳兒慌忙笑道:“沒什么,三姑娘終于是守得云開見月明,得以重任,不過,楚凡對三姑娘似乎特別放心呢。”
鐘初一笑笑,向前走去。柳兒跟在她身后,咬著下唇,欲言又止。走了一段,眼見要到老太太院子了,想了想,她上前一步,開口道:“三姑娘,那個……”
“嗯?”鐘初一微微側(cè)臉看她。
柳兒低頭道:“三姑娘,那個……可否讓我與楚凡見一面,你知道我一直對他……”
一直想要成為楚夫人,坐擁富貴。
鐘初一明白,淡淡笑道:“若有機會,我會帶你去見他的。”
柳兒驚喜的抬頭:“真的?”話出口,面對鐘初一微笑的臉,她紅了臉,道,“我只是想要看一眼楚凡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只是仰慕而已,并無其他……”
鐘初一走進院子,道:“我明白。”
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明白,柳兒想要的,她知道。只是,一個女人依附于男子,到頭來,真能如愿所償嗎。
走進老太太屋子,老太太坐著喝茶,大夫人笑談著,手里捧一幅畫贊美聲滔滔不絕,二夫人局促的坐一旁,目光落在畫上,緊鎖眉頭。
“老太太您看,這孫公子家宅三座,良田三十啊,可是杏花村一方財主呢,人也張得一表人才,有什么人家會比這個更好呢。”大夫人夸得唾沫橫飛。
鐘初一進門,向老太太請安:“老太太好。”
二夫人扭頭看鐘初一,滿臉擔(dān)憂,大夫人執(zhí)意要為鐘初一選夫,老太太滿口贊同,那杏花村孫公子她叫人打聽過,天生癡呆,這樣的人怎能配得上鐘初一,即便是家財萬貫,嫁過去也不會有幸福。
老太太微微抬眉,卻不看鐘初一,道:“你大伯娘為你選了幾個好對象,你看看吧。”
大夫人丹鳳眼掠向鐘初一,笑吟吟的舉著畫走過來,道:“初一你瞧瞧吧,這個可是富家公子,你嫁過去吃喝不愁,人家家世好得很,雖然比不上咱們家,但也算是好的了。你再看看這人,長得儀表堂堂,一看就是個人才。”
鐘初一隨意的在畫上瞟了一眼,肥頭大耳,面神呆笨。她笑起來,道:“好,真不錯,謝謝大伯娘為初一覓得良君。”
大夫人頓時眉開眼笑,掩唇笑得不可抑制,轉(zhuǎn)身往老太太身旁走:“那就這么定了,我去找孫夫人把日子定下來……”
“初一!”二夫人急得跺腳。
鐘初一道:“不急,大伯娘,且聽我把話說完。”
大夫人轉(zhuǎn)身,滿臉堆笑:“還有什么?”
鐘初一微笑道:“長兄未婚,阿姐未嫁,初一怎敢獨自竊享幸福,與君好合,初一曾在菩薩面前發(fā)誓,身為鐘家女兒,凡事先鐘家人而先,樂鐘家事而樂。長兄為大,阿姐為先,兄長阿姐未娶未嫁,鐘初一絕不談男女感情,更不談出嫁。”
大夫人頓時沉下臉來,笑得僵硬,道:“初一,子康是男人,事業(yè)為重,遲娶晚納的是常見的,但是你是女人……”
“不孝為三,無后為大,大伯娘怎么能說這樣的話呢。何況,大姐與我同為女人,大姐的事初一是最掛心的。”鐘初一依舊是微笑著,不急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