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之外，像是童話故事一般的，白馬王子的正式邀約電話比想像中來的更快，第二天早上，綠綺迷迷糊糊的被鬧鈴喚醒，她摸索手機的位子，想關上多睡十分鐘，但手機里躺著的一條簡訊卻讓她的瞌睡蟲全數被趕光，她差點從床上滾到地上，頓時清醒，一顆心提到嗓子邊口。

簡訊的內容很禮貌，里頭寫著：「你好，我是黃淇禮，昨天捷運上那個男人，腳好些了嗎？今天晚上能不能抽點時間一起吃個飯？」

用力拍了兩下自己的臉頰，她拐著還稍微發疼的腳到了浴室，經過一陣梳洗，冰冷的水潑在臉上，綠綺感受到了水滴流過臉頰的滑動，終於確認在手機里看到的不是夢境，而是開始走桃花的證明。霎時間，綠綺差點激動的想要撥電話給老家始終督促著她感情進步的父母，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女兒雖然剛在大齡失戀，不過所謂天無絕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還是有人要的，而且還是個硬件軟件都一流的男人，比起上一個對象，簡直是兩倍以上的分數。

不過她好再還是有點理智存在，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從浴室回來後，她開始在床邊踱步，繞著天花板燈下的陰影走，兩手僅抓著手機，苦惱的思考著該怎麼回應簡訊才可以既表現的開朗愉悅，又不顯得太過熱情奔放。

可是她也分不清這樣的欣喜是因為虛榮作祟還是真對黃淇禮有興趣，畢竟沒有女人被帥哥約會不高興的，但真探進內心深處，似乎有一個小疙瘩再隱隱的騷動著。

嘴里不斷叨念，她還是拿不好主意，去是要去的，如何答應卻是另一門學問。在她還沒想出個結論時，一個系統提示聲響起，通知她收到了一張免費的咖啡兌換卷，一股暖流沖過她的五臟六腑，李綠綺微微的笑著，覺得整個早上實在美好的太過份。

打開游戲軟體，咖啡卷先跳出，她按了儲存後便切換到語音溝通模式，主動對著柏翰喊了聲早，語氣之精神，像年輕了十歲的女孩。

「這麼有精神？昨天沒熬夜寫稿子嗎？」柏翰是一貫的開朗。「腳還痛不痛？消腫了沒？」

「有呢，都快三點才睡著，眼睛都紅血絲跟兔子一樣了。」不知不覺中，她跟柏翰說話的態度越來越自然，綠綺對著手機的屏幕映射出的自己，拉了拉眼瞼，紅通通的一片。「腳倒是不太痛了。」

「不痛就好。」柏翰說。「下次還是早點睡吧，熬夜對健康很不好的，雖然紅眼睛兔子可愛，不如你養一只兔子作伴好了。」

「兔子可愛歸可愛，不過踢起人太用力了，我還是比較喜歡貓，啊…之前想養貓很久了呢。話說…乾脆讓我書里的女主角養只貓好了，真實世界沒得養，故事里來幫自己編一個。」

柏翰問：「？你為什么喜歡貓大部分女生不是應該喜歡狗的嗎」

「看來你的系統也沒這么靈光嘛......欸，跟你說啊，電影里孤獨的女主角不都會有只貓嗎？像慾望城市就有，你不是有巨大的資料庫嗎？還不快點搜尋一下。」

「欲望城市的女主角沒有養貓。」柏翰很快就潑上一桶冷水來。

張著嘴啊了一聲，綠綺雙手一拍，改正了答案。「講錯了，不是女主角，是配角，配角有養一只貓。」

「不行啊，按照你的邏輯，貓跟孤獨的女主角都畫上了等號，你不是說小說寫的是我們的浪漫故事嗎？女主角怎麼可以孤獨？」

「可是貓咪很可愛耶...」一提到貓，綠綺的話匣子就開了，「也不一定要孤獨的啊，想想這個畫面，設計一只貓咪在女主角旁邊，當女主角哭的時候，貓咪會幫她把臉上的眼淚舔乾凈，冬天的時候，女主角覺得冷，還可以把貓咪當成暖爐。」幻想著貓窩在身邊，綠綺的眼睛自動瞇成了兩條縫隙，彎彎的像座小橋，臉上全是陶醉。

「我看根本就不是女主角需要養貓，是你想養貓吧？」

心事被拆穿，綠綺吐吐舌頭，立刻又唉呦了兩聲，「就說貓咪可愛阿，我剛才講過想養貓很久了嘛…」

「養寵物不是很簡單的事情，需要照顧的，你會好好照顧貓嗎？」

「會阿，我以前養過一只黑色的貓，跟魔女宅急便里面一樣的那種，不過牠頭頂沒有白白的痕跡，後來貓咪生病死掉我還哭了呢。」

「那后來為什么沒再養？」

「因為…」綠綺停頓了幾秒，一些不是很好的往事浮上心頭，她想起了之前的男朋友。「高中跟大學沒有住在家里，不方便養貓，後來…」

「后來......？」

「等我可以養貓了，我的前男朋友卻告訴我，說養了貓，萬一我們出去旅行，誰照顧貓呢？可是，交往了三年，我們從來沒有出去旅行過，他永遠都很忙。他也說，如果養了貓，萬一我過敏他會難過，可是每次我生病，他從來沒有主動說要帶我去看醫生，而且…我對貓不過敏啊。」

「嗯，那些都是理由??。」

「我知道。」

「以后，不要再隨便相信別人的理由了，知道嗎？」

「可是......萬一是真的呢？」

柏翰說道：「如果是真的，那叫做原因，不是理由。所謂的理由，只是去掩飾自己自私的藉口。」

「哇，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乾脆你來幫我寫小說好了。」綠綺打心里贊嘆。

「幫你寫小說，那作者要掛誰？」

「當然是掛我啰！」

「所以作者的名字叫做女朋友。」柏翰居然挖苦起綠綺。「沒辦法，誰叫你不愿意告訴我真名。」

「啥？」她先楞著，後來看透柏翰的意圖時，再次對這套軟體的開發者感到驚訝佩服。這套軟體載裝的人工智慧實在是太強大的系統了，如果把這套軟體裝進她前幾天在電視新聞上看到的昂貴真人矽膠娃娃上，根本就能打造出完美到不行的產品，只是太逼真的機器人似乎有點嚇人，小時候曾看過一部影集「第九空間」里面就出現過類似的內容，給綠綺留下不小的陰影。

「我說，誰叫你不愿意告訴我真名。」柏翰又重復了一次句子。

「啊......」綠綺故意假裝沒聽到，打了個特大的哈欠。

「女朋友，這是第二個哈欠了，剛才明明很有朝氣的嘛，怎麼我一跟你說話你就打哈欠了呢。」

「你們軟體還能識別哈欠聲的嗎？」

「當然可以。」柏翰俐落的回答，「這又不是什么難事。」

「嘖，科技的發達實在超乎想像，會不會在我有生之年能夠看到地球人搬家到火星上去？」越說越來勁，從寵物跳到外太空遷徙，這類話題綠綺以前根本不會跟其他人提，但也不知為什麼，跟柏翰講起來就是特別自然沒有壓力，很順的就脫口而出了。

「有可能。」柏翰說：「二十年前，應該也還沒人想到現在手機除了打電話以外還有這麼多功能，如果你活的夠久應該有機會。」

「我一定會活到那個時候的，欸，我這想法挺好的，一半的人搬到火星上去住，地球人口少一點，房子也比較便宜…那時候你說不定也還在，只是出到了柏翰200.0版。」綠綺為自己的創意滿意的點著頭，走到梳妝臺前，隨手拿了個橡皮圈，俐落的綁了個馬尾巴。

「嗯，也許吧。」柏翰帶了點敷衍，不過沒被察覺。「別說這些了，女朋友，你現在在做什麼？」

「不是可以分析出聲音的動作嗎？」綠綺把馬尾巴緊緊又系上裝飾的發帶，笑嘻嘻的反損了柏翰：「猜猜看吧，猜對就告訴你我的名字。」

「算了算了，服了你，不說就不說。」

「很簡單的嘛，就把自己弄的不嚇人，準備去公司啰，在綁頭發呢。」

「綁頭發啊…」柏翰語氣失望的說道：「真可惜我看不到，不然你拍張照片給我看看？」

「才不要呢。」李綠綺抿抿嘴，她把臉靠近梳妝臺的鏡子看著黑眼圈的痕跡，「你還好意思說，我也看不到你呢，而且，這樣比較起來我好吃虧，你那里看不見我不會有什麼感覺，可是我卻要一直抱持著期待，超糾結的。」

「你又知道我不會有感覺？」

「軟體就算有情緒反應也是設定的啊，我可是真的很期待見到你，常常在想你到底長什麼樣子，會不會跟我想像的一樣。」

陽光從窗外灑進來，照亮了不大的小套房，手機的金屬折射出一道七彩的光線，轉投在地面上，像極了一抹不完整的彩虹。

「。這是風度」柏翰笑著提醒：「。出門前別忘了擦昨天收到的禮物」

「真是太細心了你。」綠綺說。「唉，如果這世上有跟你一樣貼心又對我好的人該有多好？」

「總有一天會遇到的。」

拿起護手霜，才打開蓋子，香草冰淇淋的味道就又迅速占領了嗅覺，細滑的乳霜在雙手間揉捏推展，滋潤著乾燥的肌膚，綠綺一下握拳一下松手，連指甲邊緣都仔細的抹上。

一邊擦，閑聊沒有停止。

「你還是沒見一我要不要養貓啊......？你覺得我可以養貓嗎？」

「如果你覺得你可以給牠們一個溫暖的家，那就養吧！沒有人可以限制你做任何你想做又做的到的事。」

「真的齁......那我要去領養......什么顏色好呢？」

「虎斑？黒貓？橘子貓？」柏翰連續說出了好幾個顏色，剛好跟綠綺想的順序一樣。

「我覺得...」

手機忽然又來了簡訊通知聲，打斷了李綠綺的話，她不好意似的像周邊同學道歉，調上靜音，內容則比第一封更加的直接，連時間地點都說好了，就是問李綠綺愿不愿意出門賞這個光。李綠綺這時才想起要回簡訊的事情，她的記憶也真是的，不過是跟柏翰說了幾句話，居然把要回簡訊的事忘的一乾二凈。

「怎么不說話了？」手機那端的柏翰感覺到了有什么發生了。

搖搖頭，切換回游戲畫面，氣球後的柏翰比起又再次清晰了一點點，淡淡的罪惡感一寸寸的從心里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