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氣氛還算和諧，在食物面前，王侑的嘴巴安份了一點，他一邊咬著牛排，一邊觀察著李綠綺跟黃淇禮之間的互動。兩個人看起來都很拘謹(jǐn)，講起話都是斯斯文文的，他忍耐住把牛排刀當(dāng)飛鏢丟到黃淇禮頭上，讓他不要這么做作的沖動，畢竟他還沒結(jié)帳，一切的事情都等結(jié)帳后再說。

另外那個李綠綺也是，剛剛惡婆娘的嘴臉也不見了，現(xiàn)在整個笑容淑女的很，話里全是「請」，「謝謝」，「對不起」，王侑小小感嘆了一下，女人真是太能偽裝的生物體，跟黃淇禮這種條件好的白馬王子交談，說起話來果然氣質(zhì)就不一樣，跟對自己嚷嚷的態(tài)度判若兩人，早知道他應(yīng)該拿手機(jī)把剛才吵架的畫面錄起來，之后再看是要高價賣給李綠綺還是偷偷放給黃淇禮看，早日把好友救出這七級浮屠中，免得以后換做他來埋怨自己。

客套的寒暄完，主要來約會的兩人便失去了共同的話題，陷入膠著沉默的狀態(tài)中。沒辦法。兩人最大的交集就是王侑，但為了怕又燃起燎原大伙，都盡量不提及，小心翼翼像對待地雷一般，王侑開心的落個輕松，他覺得挺逗的，都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看上去跟出門聯(lián)誼的傻愣高中生沒兩樣，而且這兩人簡直有文明病，一個動不動就拿手機(jī)出來看，不知道在等什么，另一個則在桌下偷偷回覆著簡訊，從臉上表情判斷，黃淇禮回覆的對象應(yīng)該不是公司。

探過頭去看，他猜的沒錯，黃淇禮的聯(lián)絡(luò)人顯示著「寶寶」二字，不是小真還有誰？

「寶寶阿？」王侑低聲調(diào)侃。

「嘖，小聲點你...」

綠綺抬頭看著說起悄悄話的二人，疑惑著瞇起眼睛，王侑咳了一聲，讓黃淇禮把手機(jī)收好。

「欸，吃飯不低頭阿，黃淇禮，找個話題，大家聊聊天多好。」

「…那…」黃淇禮苦惱了一下，好不容易想到了個起頭。「那…不如來聊聊你們的作品吧，剛好你們兩個的風(fēng)格不一樣，在同一間出版社，交流交流一下，說不定哪天有合作機(jī)會。」

綠綺搖搖頭。「以他的風(fēng)格我怎么可能跟他合作，他寫恐怖小說的。」

淇禮說：「恐怖愛情小說不是挺創(chuàng)新的？之前泰國很多電影都走這個路線，票房很好。」

「你都說很多電影走這個路線還創(chuàng)新？」

忽然間，綠綺跟王侑像是約好的，兩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了這句話。人生中最尷尬的事情，這大概可以歸類在其中之一，有默契是好事，但跟仇人有默契絕對不是什么好事…雙方都尷尬，連黃淇禮都不知道要怎么辦，你看我，我看你，你又看他，三人之間拉扯出一個相當(dāng)大的空間，空間里安靜無聲，一片死寂。

安靜總比吵架好，黃淇禮只好自欺欺人的這樣想，然后決定等下就這樣安靜到結(jié)束也沒關(guān)系。

幾分鐘過去，誰都不敢隨便開口，怕先說話就會變成箭靶，還是王侑不怕死，主動問：「李綠綺，妳對我的小說很有意見？你覺得我的小說哪里有問題，是文筆還是題材？」

有些訝異王侑居然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李綠綺沒打算說場面話，她說：「你的文筆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是單純不喜歡恐怖的故事，這世界上恐怖的事情已經(jīng)夠多了，你寫的東西聽說很逼真，嘟嘟姐說是快趕上新聞的水準(zhǔn)。」

「妳怎么知道以前我想考過新聞系？」王侑隨口接的俏皮話，讓綠綺差點把口中的飲料噴出來。

「你還蠻會講笑話的。」

「其實我是個很正經(jīng)的人。」王侑裝出一副嚴(yán)肅貌，他說：「是妳笑點太低…罵人的音量這么??高，笑點卻不是普通低，果然老天爺都是會找平衡的。」

「哈哈哈！」綠綺差點笑彎腰。

「小姐，控制一下。」王侑不想引起其他桌客人的注目禮，于是趕快提醒了這個快要笑滾到地板上的女人，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講的話有這么好笑，可以把一個努力維持著氣質(zhì)的女人笑到不計形象。

「好好好…」接過淇禮遞來的面紙，李綠綺把笑到泛淚的眼睛擦干。這一下，氣氛活絡(luò)了，黃淇禮終于放心，他看著綠綺，覺得這個不做作的女孩子很有意思。

「不過我對你的作品意見也差不多，都是題材問題，我不是要刻意抬舉你，但妳的文筆很不錯，挺有質(zhì)感，也夠細(xì)膩，只是幻想的層面太多，而且都是沒有新意的幻想。」王侑停止搞笑，轉(zhuǎn)為認(rèn)真的態(tài)度。

「噢？怎么說。」他說的頭頭是道，綠綺很有興趣聽王侑的分析，當(dāng)然，前提是，這頭頭是道不摻雜垃圾話，是認(rèn)真給的意見。

往椅背一靠，看上去懶洋洋的像只貓，王侑說：「這個世界哪來這么多歌手走在路上會撞到小歌迷，最后歌迷還得了腦瘤，剛好在歌手演唱會的時候開刀過世？」看上去慵懶，說起話來還是中氣十足的，他又補(bǔ)上一句。「幻想的世界我不愛。」

綠綺認(rèn)為這說法不能成立，恐怖小說不也都是幻想嗎？難道那還能是真人真事嗎？如果是，眼前這個家伙不就是個貨真價實的殺人魔了。

可能看出了她的想法，王侑在她開口前先解答：「雖然我的故事也是幻想的，但是我不會希望他發(fā)生，而妳的故事不一樣，妳是真的希望自己走在路上撞到一個大明星然后墜入愛河。」

好像有幾分道理，不過…「你該不會真的有看過我的書？」綠綺一驚。

王侑點頭，「看過阿，我們?nèi)霭嫔绲男≌f我都看，不同出版社的小說我也看，多看點人家寫的東西對自己有幫助。」

「真的嗎？你哪來這么多時間。」

「我每天規(guī)劃日程表就是要確定自己回家可以有夠多的時間去做其他事，包括閱讀跟看電影…偶爾當(dāng)然還要分給電動…所以我猜妳應(yīng)該完全沒看過我的小說吧。」

「是沒有…」回答的心虛，綠綺低頭喝著飯后飲料，焦糖瑪奇朵。

「找個時間拿幾本給你，或者網(wǎng)路搜一下，好像有網(wǎng)路版的…如果看完了妳對我的書有不同想法，要變成我的忠實書迷，我一定會義不容辭的幫妳簽名，還加送個人照片。」

「你這商業(yè)點子還不錯，明天去跟羊頭說說。」他們聳肩相視而笑，似乎剛才那些爭吵都沒發(fā)生過。「不過書迷這不可能發(fā)生，恐怖小說擺在家里晚上多嚇人，半夜趕稿子還讓不讓人回頭的？」

「膽子也太小了…故事都假的嘛…」

他們聊的熱切，這場聚會的男主角卻被晾在旁邊，突然隱隱覺得自己疑似不小心被喧賓奪主，反而成了他們的電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