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快說,我在忙。」王侑的態度很差,跟以往完全不同,認識了這么多年,除了幾次大事件外,幾乎沒見他對自己擺過這種臉色,黃淇禮想不透他這哥們腦子抽了什么風,也就是替自己接了通電話,被罵也就算了,跟喝醉的女人計較什么,幾年的交情用得著翻臉成這樣嗎?
「別這樣,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
沒什么大不了的?對被蒙在鼓里的黃淇禮,確實沒有大不了的。
他不知道王侑為了他們的事情,整晚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考慮著所有的可能,以及到底該不該告訴黃淇禮真相,好說歹說那都是他的親生骨肉,自己的孩子跟著別人身邊喊老爸,想想都難過,而且小真的未婚夫如果哪天翻臉起來,拿著這事情當把柄,她也一點反抗的法子也沒有,結婚的日子隨時都有難過的風險,更別說是傳到了雙方家人耳朵里,不僅不僅會被冤枉的掛上一個帶球騙錢的標簽,難聽的話一定更少不了。
但王侑憂心的是,他不能夠保證說了實話,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以前他也許是有信心肯定的,但現在他卻不敢肯定了,就算再好的交情,人跟人之間,還是有那么一些隱藏在腦海深處的想法吧。
就像他認識黃淇禮這么多年從沒聽這家伙提起不想要孩子。
那么既然誰都不是誰肚子里的蛔蟲,再好的朋友也都有著保留,要百分百確定不會幫倒忙,幾乎是不可能的。或者說,與其形容成不了解,不如說當人面對到太相關自身的事情,都還是自私的,會做的選擇也跟平常不再一樣。
更何況他答應了要保守秘密,萬一賭著會有好結果,說清楚以后,卻和小真原先預料的一樣,黃淇禮既不讓小真帶著肚子里的孩子結婚,又不肯現在就分神要孩子,兩人徹底鬧翻了臉,那這些年累積的感情,恐怕會比現在傷的更重,連一絲情份都沒有了,而孩子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
怎么做都不能保證不會節外生枝,王侑反反覆覆在床上翻了幾個小時,直到鬧鐘響起,天色已亮,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他勉強掛著兩個黑眼圈,用咖啡因挽救委靡的精神后出門。
唯一算的上好消息的是療養院那邊傳來通知,王軒的一般血液檢查結果沒有太特別的異常,感染指數不高,大概就是一般感冒引起的細菌感染,打幾天抗生素就沒事了,讓他少擔了一些心。
他準備晚上先回家給王軒煮點清淡的粥,順道也給警衛帶上一份,他煮粥的手藝不是老王賣瓜自夸的好,兩兄弟剛離開父母那幾年,王軒明明是個體育健將,卻動不動就感冒,一沒胃口就總逼著他這個哥哥煮粥伺候,白粥煮膩了,王侑就開始往外找食譜,學著變換不同花樣,長久下來,不知不覺中學了不少功夫,別的說不準,至少粥是絕對沒問題的。
不知道王軒記不記得那些時光?他們還好端端彼此會為了程式設計出現bug而爭吵的日子?一不留神,溜入了自己世界的王侑,分神著把思緒投到了無關電話內容的地方,拿著手機是沉默了許久,而黃淇禮見他始終不作聲,以為他故意無視自己,也開始老大不高興了。
「你沒必要這個態度,」他語氣轉硬,嚴肅的說道:「好好一頓飯被你毀了,那時以為有特別原因所以當場不跟你計較,可是在車上問你,你又繃著一張臉當啞巴…」
「好了好了。」被他的話音拉回思緒,王侑瞬間又起了一陣心煩,他委實沒心情聽這些抱怨,于是即刻打斷他的話。「我真的在忙,你有重要的事情快說,沒事就等我下班再講。」
「不是我要說,你現在是寫小說的,出版社根本沒要求固定的工作時間,把自己弄的像個上班族,何苦啊?」
「這是效率。」他形容王侑工作的態度,讓他極為不滿,語氣更加的冰冷:「難道你無聊到打電話來批評我的工作?還是覺得我的工作和你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如果我弟弟沒出車禍,現在他說不定都是你頂頭上司了?」
「當然不是。」黃淇禮也發覺自己說的不妥。「我什么時候批評過你的工作?我公司里還有你的粉絲,有什么資格批評你的?」
「是嗎?那你就快把要說的說一說。」王侑依舊冷漠像厚厚的灰色石墻。「我真的很忙。」他加重強調。
既然如此,黃淇禮也懶得再多拖延,切入主題直接開口提出要求:「我要你打電話去跟李綠綺道歉。」
「憑什么?」王侑說:「沒有這個必要,我也找不到道歉的理由。」
「你像只瘋狗亂咬人還不算是理由嗎?總之我不管,就算你說你昨天月經失調也行,總之我是好心帶你一起吃飯,你砸了我的場子就要負責。」
「我說過我不想去。」
「你以為我真想帶你去嗎?我是擔心你!」黃淇禮幾乎吼了出來。
他該怎么辦呢?黃淇禮說的沒錯,但…此時的王侑,心情再復雜不過。他問了黃淇禮一個問題:「你真的轉移目標到她身上了嗎?」這個問題,有一半他是替小真了解的。
「我也不知道,就當是吧。」黃淇禮誠實的回答:「既然你說小真要我不要再聯絡她,那我換個對象應該更符合她的心意,我真的不懂你怎么能翻臉跟翻書一樣,真的有事,大家多熟的朋友了,不能說清楚嗎?」
他繼續說:「別以為我不矛盾,但是現在這個情形你叫我怎么辦?小真昨天喝成這樣,一定是遇上了不開心的事,我也想要關心她,可是我能嗎?也許我是有點自私,不過李綠綺看起來挺好的,很單純,如果有了新發展,或許就不會放太多心思在小真身上。」
王侑聽到他對小真其實還抱著關心,差一點又按捺不住要告訴他事實的沖動,理智讓他緩了一緩,王侑思考著黃淇禮的處境,覺得其實他說的也并沒有錯,在他的立場,小真簡直就是個不值得回憶的人,他還能保有對她的在乎,沒有謾罵,已經是難得中的難得。
可是,這樣對李綠綺并不公平,王侑想著。
「不管我是不是要約她出門,你真的欠她一個道歉,她根本就是無辜到掃到臺風尾受氣的。」
「如果是因為這個理由,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
「你需要考慮什么?」
王侑低下頭,嘆了口氣。
「至少你要讓我想想該說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