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坤有被雷劈中的感覺:這小丫頭,一會兒說話做事成熟冷靜得驚人,一會兒說話又像傻子。
“你先跟我走,回來好趕快干活兒!”沈坤想想,招呼陳醉跟上。
到了外面不遠,沈坤卻是告訴陳醉:“鐲子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再跟別人提起,包括硯墨,若他問你具體是什么樣式,你只告訴他是普通的樣式就行,其他都不要多說。不管是誰問,就說在我手中并未要回。”
“為什么?”
“以你現在的能力,不配擁有這個鐲子,如果讓人知道,會引起很多人的覬覦,這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沈坤簡單的話,卻得到了陳醉的高度認同:自己可不就是因為能力不足以保有那個位子,才會被毒殺的么?
“我知道了,那就先放你那里吧,等我覺得自己有能力擁有它的時候,我再找你要。”陳醉點點頭,“還有別的事么?”
“你不懷疑我是想占有這個鐲子?”沈坤挑挑眉,對陳醉如此輕易就同意有些驚訝。
“若你真要占有,以我現在的能力,我也要不回來。”陳醉莞爾一笑,“何況,我覺得你并不是那樣的人。你不也是一個有秘密的人么?”
“那就先回去,我一會兒還有事去!”沈坤沉吟片刻,決定暫時放下探尋這個小娃兒秘密的念頭,畢竟,只要人還在身邊,總能有新發現的不是么?
“你監督她今天一定要把草藥分揀了切好,如果明天我檢查發現草藥中還有其它雜物,你跟著一起受罰!”沈坤扭頭交代完硯墨,轉身就出門了,留下躺著也中槍的硯墨一臉無辜地看著沈坤的背影消失。
陳醉這廂想著前事悶悶地發呆,硯墨在旁邊搓著手不知如何催促,還以為她正在為剛才沈坤的事情傷感。
眼看著天色就暗了,天黑后如何辨別草藥?
硯墨索性不再指望陳醉調整好情緒再來分揀,自己動手幫陳醉檢查起分揀好的草藥來了,這一仔細檢查果然又檢查出幾根混雜的草藥!
“還真是萬幸!”硯墨擦著額角的汗喃喃自語。
“真的還有很多分揀錯了么?”硯墨身后突然傳來陳醉有些內疚的聲音,她已然調整好了情緒,其實回頭想想,沈坤說的話雖然難聽,道理卻并沒有錯,倒是連累了硯墨幫自己又重新分揀一遍。
“多倒是不多,兩三根錯漏罷了。只是像這狼牙毒葉有劇毒,是用來拔無名腫毒的,取的是以毒攻毒的理兒,任何傷口都是不能碰,否則毒素融入血中,須臾送命。”硯墨拿起一根葉子帶刺的枝條,跟陳醉解釋完畢,又拿起相似的另一根,“這涼血刺櫟的藥性卻完全不同,用來熬藥是可以快速解除熱毒的;搗碎了敷在傷口上,更能防止傷口紅腫。”
“對不起!是我太笨了,連累你了!”陳醉真誠地道歉。
“你也別再說你笨了!”想起陳醉那突如其來的一句“我是笨死的”,硯墨險些又要笑出聲來,趕快制止陳醉的話,“趕快去切藥,不要再弄錯了。先生也說了,要明天他檢查了之后,錯了才會責罰。你若真不想連累我,就趕快切好藥放到竹匾當中,完不成我也要跟著受罰的。”
陳醉這才反應過來,趕快去忙活切藥了。有了剛才的事情,陳醉再不敢心神稍懈,專心地將藥切好分類放在竹匾中,明天好曬藥。
晚飯時分沈坤回來了,看到硯墨在幫忙卻也沒說什么,兩個人將事情做完,看看時間卻又是將近子時了。
拿媚兒明天要吃的饅頭時,陳醉猶豫了一下,用力抓了八個大饅頭,心中惡狠狠地想:“反正說了管飽,可沒說幾個饅頭,就是能吃八個怎么了?”
第二天早早去沈坤家中,陳醉意外地發現沈坤沒有出診,而是大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手上握著一杯茶,硯墨一臉灰暗地將陳醉切好的草藥一竹匾一竹匾地往外端,依次放在曬藥的架子上。
看到陳醉來了,沈坤將手中的茶一放:“硯墨你過來,醉兒你也過來。”
硯墨的表情如喪考批,垂頭喪氣地走到陳醉旁邊并肩而立,這讓陳醉心中一突:難道還是沒有分揀干凈,還是連累硯墨受罰了?
“昨天我囑咐過硯墨,讓硯墨監督醉兒分揀草藥,如果分揀有錯,就要一起受罰的。你們說,我說過這話沒有?”沈坤的表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是的,先生。”硯墨垂頭喪氣地回答。
“是分揀錯了么?如果分揀錯了,你罰我就是,不要罰硯墨,他是好人!”陳醉不忍看硯墨如此沮喪,立即出聲為硯墨辯白。
“沒有分揀錯。但你和硯墨還是要罰!”沈坤頭微微揚起,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為什么?明明說了錯了才罰,都沒有錯,為什么要罰我們?”陳醉的聲音高起來,這不是欺負人么?難道在這個小山村中,一個普通的大夫也要如此仗勢欺人么?
“我是讓他監督你分揀,而不是讓他幫你分揀,你們沒聽明白我的話么?”沈坤語調平穩,不因陳醉的憤怒而有絲毫波動,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淡定,“在我這院子里,我說什么,就是什么,這就是規矩!不愿意聽,你盡可以立刻將錢還上,你自去逍遙快活!而硯墨是我的人,我要罰便罰,他可有異議?”
“硯墨并無異議!謝先生罰我。硯墨知錯,以后不會了!”二十來歲的白臉小廝低頭鞠躬認錯,態度誠懇動作到位,這讓陳醉有點頹然:已是二十來歲的大男人,長得并不比沈坤矮小瘦弱,只是因為身份低微,這必須要低三下四。看來不管是那宮墻之內,還是這大山之中,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等級和規矩呀!
“你還有何話說?”沈坤對硯墨的表現顯然比較滿意,微微點頭后,看向陳醉。
“我……”陳醉本想爭辯一番,梗著脖子說出個“我”字后,卻突然反應過來:既然是必須守規矩,自己卻較個什么勁?形勢不如人,就必須低頭!不見最委屈的硯墨都低頭認錯了么?遂淡定地回答:“沒有了。謹遵先生教誨!”
“沒意見就好!醉兒昨天的任務不算完成,今天要將所有草藥翻曬干,還有這兩洼七葉旱蓮今天要全部翻土和淋水,要注意什么不需要我再說了吧?”沈坤剛才看到陳醉突然發怒,心中倒是一松: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應該有的血性和沖動,可轉瞬即看到陳醉變得淡然,心中也仍是有些吃驚:果真不是個普通的孩子!就這份能強壓住心中不平的控制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陳醉點點頭起身,指著院子里的兩洼綠油油的草藥開始下達今天的任務。
“我知道了,先生!”硯墨恭聲回答。
“我不知道!”陳醉嘟囔。
陳醉的聲音雖然不大,沈坤卻依然聽到了:“你不需要知道!今天的所有事情,都由硯墨來做,你負責監督!如果有任何錯漏,兩個人一起受罰。”
聽得這話硯墨并沒有意外的反應,依然恭聲應是;
陳醉卻有些驚訝,一次強迫還能說是蠻橫,而這第二次使用,卻是一種手段了!這手段,卻不是一般的鄉村大夫能用得出來的,難道他還真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你……”陳醉最終也只能說出個“你”字來,因為沒人搭理她了。
沈坤出診去了,硯墨連走帶跑地忙乎著將竹匾都搬出來晾曬好,又開始用木桶接上山泉開始給七葉旱蓮澆水,陳醉在硯墨身后著急,數次詢問:“硯墨,讓我來吧!”
硯墨并不接話,只是很巧妙地避開陳醉的攔阻,快速而有條不紊地忙碌著。陳醉插不上手,更是內疚。看硯墨連著澆了三桶水之后,開始用一把特制的竹楸給七葉旱蓮翻土。
“硯墨,我知道是我連累了你,現在反正先生也不在,你就讓我來做吧!”欠人情的感覺很不舒服,陳醉不停地嘮叨,硯墨卻好像聽不見陳醉的嘮叨,也不說話,依然不停地忙碌著。
看見硯墨放下竹楸再次去提水的空擋,陳醉趕快拿起竹楸來,對著七葉旱蓮的根部就鏟了下去,口中道:“硯墨,你看我也鏟得動的,你就讓我來吧!”
“別動!”硯墨提著水轉身就看見陳醉歡快的動作,趕忙丟下水桶厲聲制止,聲音之嚴厲硬是將陳醉嚇得舉著竹楸停在了空中不敢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