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硯墨眼睛微微瞇起，看向窗戶，似乎在回憶。

夏天里透過窗紙落進(jìn)來的光柔和且不刺眼，仿佛長著絨毛一般，讓硯墨的神色也柔和起來。經(jīng)過剛才緊張掙扎的陳醉看著硯墨的神情變幻，表情也柔和起來。

“她很善良，也很疼我，無論什么都愿意讓著我。我甚至覺得，她不像我姐姐，倒是更像我的媽媽。”硯墨的聲音也柔和起來，那些遙遠(yuǎn)且溫暖的回憶，如同小溪潺潺的流水，緩慢地流出他的心底，落在地上，流進(jìn)陳醉的耳朵。陳醉心中暖起來，所謂長姐如母，不就是這樣么？自己前世也對媚兒寵愛有加，總想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我和姐姐上面還有一個大哥，長得很英武卻喜歡獵艷，卻經(jīng)常憑借長相勾搭別人家的閨女婦人。我和姐姐看不過，我爹娘卻以他為榮，總說他以后能夠找個富貴人家的閨女回來當(dāng)媳婦，光耀門楣?！?/p>

“可終究是出了事，他勾搭了鎮(zhèn)上屠夫的老婆，被屠夫現(xiàn)場抓了奸，屠夫暴暴跳如雷，當(dāng)場就砍死了那淫|婦，我哥哥仗著腳快，跑回家拿了錢就出去躲起來了，到我離開都沒有再回來?！?/p>

“可人家認(rèn)出了我哥哥，就跑到家里來鬧，說是要么賠錢，要么就讓我姐姐去做填房。如果不肯，他就報官。”硯墨的眼神漸漸凌厲起來，陳醉眼中也蒙上了一層霧氣。

“我爹娘一心要保住闖禍的哥哥，又舍不得傾家蕩產(chǎn)地籌銀子，竟然答應(yīng)了下來。要我姐姐去給那魔王做填房?！?/p>

“這樣的一個人做自己的夫君，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姐姐自然不愿意，卻也無計可施，只能每日以淚洗面。爹娘怕她想不開尋了短見沒法子跟人交差，總是日夜看著她，一心等到她成親的日子就給屠夫送過去?！?/p>

“我一心想要幫她，卻不知從何下手，后來，后天聽鄰居說起這件事，鄰居直搖頭，都為姐姐可惜，其中一個人就說了一句：那屠夫家老婆不貞，屠夫想要重新找一個清白閨女做填房也是情理之中的?！?/p>

硯墨眉頭緊皺，顯然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來，“我就整日地琢磨如何讓我姐姐變得不清白，從而逃脫被父母送去當(dāng)填房的命運(yùn)，結(jié)果，我真的想到了辦法：我跟我爹娘說讓我來說服姐姐出嫁，爹娘信了，等他們走后，我親自對姐姐下手……我強(qiáng)暴了我的親姐姐?！?/p>

“我那時不過十三歲，雖然個子已經(jīng)很高，卻并不懂事，還不懂得這件事對姐姐的傷害比大哥害她去做填房更大，自以為得計，完事后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外面宣揚(yáng)……”硯墨眼中滲出了淚珠兒，眼睛開始通紅起來，“卻不知姐姐當(dāng)天就尋了短見，爹娘看得緊發(fā)現(xiàn)了才將她救下來，她卻什么都不肯說，只是哭。我這才明白過來，我做了一件多么大的錯事?！?/p>

“外面的流言傳回家后，爹娘驚呆了，卻不知要如何是好，屠夫卻已經(jīng)反悔不愿意再娶姐姐為填房，準(zhǔn)備上告我家大哥。”

“爹娘慌亂之下，竟然準(zhǔn)備棒殺了我這個亂|倫的逆子向?qū)Ψ节H罪求個平安?！背幠难蹨I大滴大滴地落下，“慌亂中，我失手打死了我娘，我爹更為震怒，跟我對打起來……他年紀(jì)大了，最終被我打死在院子中?！?/p>

“爹娘死后，姐姐瘋了。開始扒光了自己的衣裳滿地跑，攔都攔不住。而官府得到消息也來抓人了?！?/p>

“我連夜拉著姐姐跑了出去，跑到?jīng)]有任何人認(rèn)識我和姐姐的地方去。后來我們到了一個地方，遇見了肯收留我和我姐姐的人，人家還肯花錢給我姐姐治病。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只想不再傷害姐姐。所以人家提出來要我為他們做事時，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陳醉眨了眨眼睛：“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對你姐姐好果然是有圖謀的！”

“他們對我進(jìn)行培訓(xùn)，交給我的唯一一個任務(wù)，就是跟著沈坤，將他的詳細(xì)情況匯報給那個組織。”硯墨揉了揉臉頰，“而我姐姐，就被他們以需要繼續(xù)醫(yī)治為借口，留在了組織中?！?/p>

硯墨起身走動了兩步，手中的菜刀卻是未曾離手：“這幾年我跟著先生先后換了好幾個地方住，先生對我一直不錯，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知道了我是那個組織的人，卻從不點破，任由我向他們匯報他的一舉一動。隨著我年紀(jì)漸長，也明白了當(dāng)初做出的事錯得有多么離譜，可已經(jīng)做了，還能回頭么？”

陳醉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這樣復(fù)雜的經(jīng)歷，也怪不得硯墨變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

“我前兒突然聽說我姐姐從住處跑出去了。我趕忙去找，可這些天找遍了所有我認(rèn)為有可能的地方，卻依然沒見她。其實我知道，這件事八成是因為我上報得太過正常，讓他們以為我已經(jīng)背叛了組織投靠了先生，所以才會將我姐姐弄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們是為了震懾我還是真的處分我，可我連番努力，連組織的小頭領(lǐng)都沒見到，莫說那決策人了?！?/p>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埋怨先生害了你姐姐啊？你自己都說這件事情跟先生無關(guān)的?！标愖砥擦似沧?，有些鄙視硯墨的做法。

“你可知道，先生手眼通天，只要他真的肯出手，我姐姐只要還在這世上，就一定能將她帶回來，否則我也不會逼得向你出手，脅持你來逼迫先生幫忙?！背幠聪蜿愖淼难凵裼行├⒁狻?/p>

“你若是讓先生出手，那不是正好證明了你投靠了先生么？否則他又怎么會幫你？你姐姐豈不是更危險？”陳醉歪了歪頭，有些不解。

硯墨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半大小女孩兒，怪不得沈坤將她看得重，看來她還真是有些頭腦的，小小年紀(jì)，能懂得這么多。

“所以一開始我是獨(dú)自去找的組織，沒想到再三努力也沒有進(jìn)展，我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才會找先生幫忙?！背幠抢四X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