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兒?!”沈坤聞聲看到蹲在地上的陳醉,陳醉此時蜷縮成一團,雙手抱膝悄無聲息地將頭埋在膝蓋上,立即放開了卿卿,幾步走到了陳醉面前,蹲身下去,急急地問:“醉兒,怎么了?”
陳醉埋在膝蓋上的臉只是搖晃著,不說話,也不肯抬頭。卿卿跟著沈坤的腳步過來,也蹲在了旁邊,一臉焦急,也柔聲問:“醉兒妹妹,是不是腳受傷了?”
陳醉仍然不說話,只是埋著腦袋搖頭。
沈坤也不多說,伸手捧住陳醉的頭,強行將她的臉從膝蓋上捧起。陳醉抬起的臉上早已滿是淚水,紅著鼻子和臉蛋,緊緊閉著眼睛死活不肯睜開。
“傻丫頭,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腳受傷了?”沈坤聲音中帶著憐惜,也帶著寵溺和焦急,說著就伸手去摸陳醉的腳。
繡花布鞋下受傷的腳趾受沈坤一壓,陳醉悶哼一聲,坐到了地上。
“我看看!”沈坤不由分說,一把將陳醉抱起來,大步走到一旁石凳邊,將陳醉直接放在了石桌子上坐著,自己半蹲在地上,就開始脫陳醉的繡鞋。
卿卿還在旁邊,意識到這一點的陳醉害羞地不肯讓沈坤脫,可沈坤已經(jīng)握住了陳醉的腳踝,陳醉掙扎了兩下,沈坤已經(jīng)將她的鞋子除了下來。
“都出血了!”雪白的布襪前端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卿卿在身后嬌呼出聲。
沈坤利落地又脫掉了布襪,粉嫩晶瑩的四個腳趾襯托著指甲蓋下充血紅腫的大腳趾,還在不停地滲血出來。
“傻丫頭!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沈坤不忙上藥,而是先檢查了一番骨骼,發(fā)現(xiàn)沒有大礙后,才略帶責怪地進屋拿藥出來給陳醉止血包扎。
陳醉此時羞窘交加,當著卿卿的面,讓沈坤看了自己的腳,若是在人后,自己可以說是年紀小,裝做不在意,可如今當著卿卿的面,腦子里卻總是轉(zhuǎn)悠著一個念頭:女子的腳不能讓相公之外的男子看到。
沈坤剛才都已經(jīng)接受了卿卿了!自己的腳怎么可以再讓沈坤看?沈坤是自己的師傅,師傅沒有妻室,卿卿嬌美可人,沈坤喜歡卿卿是正常的,可自己為什么要那么失態(tài)?沈坤肯定看出來了!卿卿也肯定看出來了!
卿卿很熱心:“坤哥哥,我看以后還是叫個廚娘過來好了,醉兒還這么小,每日里下廚做事,危險不說,連手都粗了。”
“不要!”沈坤還未說話,陳醉就已經(jīng)搖頭拒絕,難得陳醉終于肯從這羞窘中走出來愿意說話,沈坤不禁莞爾:“為什么呢?”
“我愿意為你做飯。”陳醉不假思索的話沖口而出,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話又說得孟浪了!小臉瞬間紅透,抬眼去看時,卻看到了沈坤眼中深沉的柔光和卿卿瞬間的僵硬。
無言的,在卿卿有些嫉妒的目光中,陳醉被沈坤輕輕擁入懷中。
閉上眼睛,陳醉伸手勾住沈坤的脖子,將頭輕輕靠在沈坤的頸窩,小臉輕輕磨蹭著沈坤的肌膚。
夏日的陽光灑在人的身上,真暖。
“傻丫頭!”沈坤低沉地聲音在陳醉耳邊響起。
“坤哥哥,我叫廚娘過來做早飯吧?”卿卿出聲打斷了倆人的擁抱。
沈坤拍了拍陳醉的背,讓她坐好:“不用。”一邊給陳醉穿上了干爽的鞋襪。臉上一直掛著柔和的笑意:“我們醉兒做飯連腳都傷了,我今兒就給醉兒做一頓飯嘗嘗!”
卿卿吃了一驚,失聲道:“坤哥哥你!”后面的話她沒說出來,陳醉卻是能大約猜到:但凡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男子,都不會下廚做飯,所謂君子遠庖廚。
“先生?”陳醉羞紅了臉,卻也覺得這樣不妥,也是軟聲想要勸阻。
“不用說了,你先去躺著。”沈坤揚聲將早聽到了動靜卻一直不肯出來摻和的硯墨喊了出來,讓他扛來了躺椅讓陳醉躺著。
沈坤做的早餐居然味道非常好,并不比那些宮廷大廚做的味道差。陳醉雖然心中詫異,卻也沒有問個究竟。
卿卿心中又是喜悅又是泛酸,高興的是沈坤終于接受了自己,幾年的單相思終成正果,泛酸的自然石沈坤對陳醉的好。可想著自己比陳醉大好幾歲,只要自己先嫁給了沈坤,就是正室,以后陳醉就算進門也是妾,想要地位穩(wěn)固自然不難。
吃完了飯,心中五味俱全的陳醉悶悶地在躺椅上發(fā)呆,硯墨和阿七出門了,沈坤卻并未立即就走,而是來到陳醉身邊:“醉兒,你這些天腳不方便就不要走了,在家乖乖呆著。一會兒我會讓卿卿派些丫鬟婆子過來照顧你。”
陳醉悶悶地抬頭看著沈坤:“先生,你是不是要成親了?”
沈坤怔了怔,有些詫異,隨即失笑:“你說的是卿卿么?”
陳醉老實地點頭。眼睛緊緊盯著沈坤,等他回答。
沈坤沉默了,過了好一陣,才抬起頭來認真地看著陳醉:“卿卿是我曾經(jīng)的部下的女兒。因為我,她的父母都過世了。她是她爺爺帶大的。”
陳醉愣了一下,心中有些震撼,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是說,因為這個,沈坤才會接受卿卿么?
“我對她有照顧的責任,可并不是說我會娶她。”沈坤眼神突然轉(zhuǎn)向天空,似乎看得很深遠,“或許,此生我都不會再成親。”
此時的沈坤,似乎有著很深遠的傷悲,這樣傷悲的眼神,從未在他臉上見到過。
陳醉沉默地看著沈坤出門。今日的雞鳴鎮(zhèn)又是一個晴天,綿軟柔白的云彩散落天際,密布濃綠的兩座高山間隙中,狹長的雞鳴鎮(zhèn)不時傳出各種人聲物件碰撞聲,落入陳醉的耳中如此生動和親切,卻又突然變得很遙遠。
無所事事躺在躺椅上的陳醉瞇縫了眼睛看天空,耀眼的白色讓她微微閉上了眼睛,恍惚間陳醉想起了流浪的日子,想起了遇見皇上以后的日子,想起了為了進宮,努力學習各種知識的日子,想起了跟著媚兒跟各宮嬪妃們爭斗的日子。
是不是每個人的心中都存了從生活中積淀的無數(shù)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