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勒撤走了傭人,于是用餐的時間就只有一林跟艾勒。
晨光還有朦朦的濕氣,正是多雨的季節,此時兩個俊美的少年被光籠罩著,如畫像的奇妙。
艾勒不同一林的溫和外貌,他陽光瀟灑,挺直的鼻梁,帶著玩味的嘴角,一雙墨黑色的眼睛在微紅的頭發下時不時散發出王者的魂魄之力。他的氣質,使得黑色的王儲衣著更多了幾分魅力,恐怕沒有哪個少女能逃脫他隨意一笑。
一林很沉悶,他總是用兩三個字回答艾勒的提問,并且一直都只是低著頭吃東西,看艾勒一眼都沒有。
艾勒很失望,作為王儲,幾乎每個靠近的人都會因他隨便的一句話興高采烈,并且不斷的行禮感謝。而一林被他照顧了一個月,卻只是禮貌性的回話行禮,被拉開距離的失落感漸漸使艾勒的眼神少了光澤。
“你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衣服!”其實他可以再次命令。
“我是個流浪者,那樣的尊貴的衣服不適合我。”
“流浪者?!卑盏难凵裢蝗婚W出一道光,這讓一林有了點不安。
艾勒一直保持著笑意,“其實我一直很向往流浪者的生活,無拘無束,沒有宴會,聚會,不用擔心哪杯水里會被人下毒。我最喜歡的就是流浪者的冒險經歷,沒有其他人,就只有自己,然后做到很多稀奇不可思議的事……?!?/p>
一林安然,他是不會因為對方訴說了內心的悲傷而同情心泛濫的。
“你弟弟的事情我很抱歉,還讓你昏迷了這么久?!卑胀蝗粚⒃掝}轉到這里,道歉的態度很誠懇,并非官場上做作的交涉姿態?;蛟S他多少天前就想好要怎么跟一林道歉了。
一林停下手上的動作,慢慢回憶起昏睡前發生的事。他看到了小男孩的死,于是有了殺意,等一切停止時,他覺得很累,很想睡覺。然后就到了這里。
“對不起,我可以以王儲的身份答應你任何一件事作為補償?!卑找詾樗耐nD呆滯是在悲傷,對一林更加的愧疚了。
一林重新插起盤子里的酥肉塊,蘸上桔紅的醬汁,塞到嘴里咀嚼著。他神情淡然,仿佛失憶者忘記了所有,越沉默越像極了悲傷?;蛟S他該掉下一滴淚來,讓這個王儲更加的愧疚些,好放他趕快離開。
“不要這樣難過,你想我做些什么來彌補都行。我不能給你一個活著的弟弟,可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未來?!卑涨椴蛔越?,唐突伸出的手觸及一林下垂的發絲,細柔的清涼,轉念又放在肩膀上。
一林抬起頭,第一次正式的看著他的眼睛。“請給我一匹馬,我想離開宴月城。”
艾勒被他突然的視線從胸前射穿到后背,只需再多注視一秒,他或許就下意識的答應了。艾勒苦笑,他有他的計劃,他還不允許重要的角色過早離開。
“三天后,我親自送你離開?!?/p>
一林繼續低下頭沉默。他知道無法改變艾勒現在的決定,王者的成長之路總是踐踏著別人的意識。
“殿下?!遍T外有傭人叩門請示。
“進來?!?/p>
“殿下,七位魔師在客廳請求會見?!?/p>
一林斜了來報的傭人一眼,魔師們的消息,他倒是感興趣。
“他們來有什么事?!卑者€不想這么快的離座。
“不知道?!眰蛉诵⌒囊硪淼幕卮穑@原本就不可能是傭人能知道的事。
“跟他們說我現在有事,不能過去?!?/p>
“是?!?/p>
“魔師的力量對一個國家很重要,他們隨便的一個話題就足以改變一方命運。艾勒,你還是趕快去看看的好,這也是你做為王儲的責任?!币涣致龡l斯理的說著,倒讓艾勒吃了一驚,看似弱不禁風的一林盡然會有這樣的見識。
艾勒思考一下無奈的離桌,還沒走出房門又回轉身看向一林?!澳愀乙黄鹑??!?/p>
一林詫異,這個王儲對他太沒戒備了,如果碰上居心不良的人,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亂子,當然他也不是什么善者。假裝推辭一下還是答應了,他正想知道魔師們關于紫瞳的調查到了哪一步,借著機會就近距離接觸一次。
魔師們等候王儲的客廳位于戒備森嚴的地下層,這里有眾多鐵甲護衛,一般人進入要接受一路至少十次的檢查。這么做并不是為了王儲,而是身份極度保密的魔師。
魔師在各個帝國的數量都很稀少,他們神奇的魔力也是各個帝國重視的力量,甚至一場戰爭的成敗都掌握在魔師的手中。因此,魔師除了會見皇室以及必要的重要人物,是從不會在人前顯露真實面目,他們每一次的出現都有大量的人保護。
一林緊跟在艾勒身后從明亮的大客廳,進入一間側房,狹小的房間內只有植物,站立在一株紅色且占了半部空間的藤蔓植物前,蹬蹬踏了兩下,暗門在地面上打開了。
下了數多臺階,頭上方的石板自動恢復原樣,外界的光線沒了一絲。
通道內變成如夜的昏暗,石磚砌成的墻壁地面有些年久的土紅色,寬度足夠三列巡邏兵輕松通過,高度也有兩個成年人的樣子??諝獠]有想象的那樣糟糕,仔細感覺還有微弱的氣流。兩旁每隔四米就有一個全身鐵甲的士兵,火把插在每個士兵的身旁,印的他們有些遠古騎士的神秘。
一林故意露出慌張的神色,正常人進到這里應該會很害怕甚至恐懼的吧。
他躲閃在艾勒身后,故意低下頭不去看兩旁銅雕般的士兵。
“你不用緊張,有我在你怕什么?!卑丈焓謱⒁涣掷^來跟他并行,有力的臂膀環著一林的肩膀,如同一個保護者?!耙涣?,你好瘦啊,你真的是男孩嗎。”
“當然是,別忘了我是流浪者?!?/p>
走過十道鐵門終于沒了士兵的影子。
這是一間起到過道作用的房間,沒有桌椅擺設,只有沿著墻角種植,能夠在黑暗中生長的白色植物。根據一林的了解,這種魔力植物名為沙羅,極為稀有,而且認主,當主人下令攻擊的時候,恐怕極難有人能從滿是針刺的枝蔓中逃脫,僅僅看他如小孩胳膊一般粗的藤蔓,就能想象敵人被裹住的時候,會有多痛苦。
枝蔓層層疊疊,占據了每一寸空間,它的稠密,比密林還要恐怖,幾乎能讓走入的人以為要淹死在藤蔓海中。
中間形成拱形的通道。二人一前一后進入,一根藤蔓突然擋在一林前,除了沒有蛇信,它的所有動作都如毒蛇的行為。
“一林別動,它是在識別你的身份。”艾勒緊張的看著。
一林當然不會因為一根藤蔓而害怕,但是此時他需要偽裝。閉上眼表現的僵硬些,不去看藤蔓要做什么。
藤蔓的刺很長,平時都緊貼收縮著,遇到可疑人時就會突然張開,就如現在。
長長地刺在枝頭上下滑動,從一林的額頭到下巴,到胸前,仿佛在一點點的探測,只要一林有一絲的畏懼抖動,它就會判定對方是侵入者,直接插入要害。
艾勒從對面伸手碰了藤蔓下,像是接受到遠方主人的命令,藤蔓停下探測,收回刺,再次返回龐大的枝蔓海中。
艾勒嘆口氣,剛才的情景使他確實感到害怕。
“沒關系,我流浪那么久,這樣的情況不知道遇到多少次。”一林投以淺笑,著實讓艾勒的心放松了下來。
推開最后的門,里面溢滿淡黃的光亮。
七個魔師穿著或是商人,或是平民,或是貴族的服飾圍著一張巨大的木桌站立,上方高高的銀色吊燈上正是燃燒的蠟燭,吊燈的鎖鏈就掛在不遠的墻壁上。
房間的每一面墻壁上都有一道門,看來魔師們就是從這些門里進入的。每一面門旁都有一個衣架,上面正掛著魔師們進來前穿的外套,大多是黑色的風衣。墻壁涂抹了石粉,比外面的通道要光滑整潔的多,而且白色的石粉也讓蠟燭的光亮更好的傳播開,視線也好了許多。
為首的夾克魔師首先向著艾勒行禮,感謝他的接見。
“各位不用客氣,請坐吧。一林坐到我旁邊。”艾勒熟練的招呼所有人,落座,脊背挺的很直,完美的王者姿態。
一林很低調,不跟任何一個魔師對眼。照著艾勒的吩咐坐在他旁邊的位置。
“這位不就是殿下救回華石宮的那位少年嗎?!眾A克魔師問,對王儲帶一個不明人進入到這里很不滿,他們的身份這么輕易的就被一個平民看去了。
一林扭頭不去搭理他的不滿,他只用一次掃量的時間,就記住這七個人最主要的特征。
剛才說話的魔師是方塊臉;他旁邊的魔師耳垂很大;下一個帶著眼鏡年紀是這幾個人中的最小,大約23歲;再下一個胖的要壓扁椅子,連脖子都擠在肉里面;接著的一個是個禿頂;再一個只能用香蕉形容;最后一個是唯一的女人,眼睛很大。
“他叫一林,從今以后就是我的親隨。”艾勒突然宣布,語氣不容置疑。
一林越來越搞不懂這個王儲,他究竟想做什么。為什么一林會有陰謀的感覺,看來艾勒也不是外表那么簡單。
七個魔師更加疑惑,紛紛投來質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