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陪著杜展屏瘋玩了一陣。
傍晚,二人坐上車子,回商家去了。
商譽幾日來,身心俱疲,車子顛簸著前行,他竟倚在窗邊,沉沉的誰去。
杜飛華側過臉來,月光下,他的臉蒼白而惆悵,他曾是多么美的一個少年,儒雅穩重。如若今日,坐在他身旁的是長煙,他定然會很幸福吧。
想著,車子竟忽然停了。車簾一挑,一道白光閃過。飛華整個人,硬是被拖了出去。她還沒來得及反抗,便被托了起來,一瞬間,風聲呼嘯。她閉住眼睛,只用手,緊緊的抓住了來人的衣服。不多時,便被放了下來。
腳一著地,她忙向后縮去。睜開眼,月色里,一個白衣男子正鎖著眉,俯視著她。
“姜浪萍!”
那人緩緩嘆了口氣。
身后的水塘,結了厚實的冰,月光如水銀一般傾瀉在光滑的冰面上。
“他險些殺了你。”姜浪萍咬著牙,狠狠的說道。
杜飛華轉過身去。
“跟我走,現在還來得及。”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可我已經嫁給了他。”杜飛華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這一個月以來,她已經漸漸接受了這個現實,可為什么,當姜浪萍站在自己跟前,心竟然跳的這樣暢快。
她抬起頭,看著他干凈的面龐。
他永遠都是那樣干凈,就像天上皎潔的月亮。她險些將他忘記,險些忘記所有婚前的記憶。而今,姜浪萍的出現,再次喚醒了那些枯萎的往事,仿佛施了法術一般,綻放在她的記憶深處。
“我一直以為,我是喜歡他的。”飛華輕聲說著,眼光里閃動著月色般的凄楚。
姜浪萍抬起手,一滴淚珠,落在他的掌心,“啪”的一聲。
“那不過,都是兒時的錯覺。”他輕柔的說。
一陣清風吹來,他額前的發絲輕輕的舞動。
“我現在叫曇風。”她惆悵的笑了,聲音里滿是自嘲。
他也笑了。
“跟我走吧,不管你是飛華還是曇風。”
她揚起頭,微笑著看著他的眼睛。
如星光一般璀璨的,明亮的照耀著萬物的眼睛,清澈見底,讓她卸下所有的防備,這世上只怕再無第二個人能做到。
“去哪?”她有些迷亂,卻感到新的生機正在身體里煥發。
“昆侖山。”他干凈的嘴唇,吹著清涼的氣,撲到飛華的臉上。
他就像高山上的雪蓮,不染一點塵埃,有著旁若無人的鎮定和足以擊敗世俗的力量。
“姜浪萍,你是不是給我下了蠱?”她喃喃的說著,伸出手去,她想觸摸對方的眼睛和額頭,以確定,這是否是一個夢境。
姜浪萍捉住她伸在半空的手指。
他的掌心,傳遞著溫暖的力量。
杜飛華會心的笑了。
“好,我們去昆侖。過以天為廬的日子。”她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充滿了柔情。
“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臉?”她忽然間想到了什么,有些羞澀的說。
姜浪萍輕聲的笑了。
他伸出手,將那些飄舞的黑色發絲掖在她的耳后。
“不管你是什么樣子,我都愿意帶你遠走高飛。記住,這是我們的誓言。”
杜飛華終于長長的舒了口氣。將身子向姜浪萍靠去。
忽然,一道勁風掠過。
姜浪萍警覺的抬起頭。
一個人已飄然落在十米之外的池塘邊。
“商譽!”
姜浪萍將飛華掩在身后。
“昆侖山?談何容易!”良久,商譽低沉的說道。
一抬手,銀光乍現,長劍,已經出鞘。
白衣男子冷定的看著他。
“你殺氣太重。”
譽冷哼一聲。
他早已當自己死了,殺氣還是怨氣,都算的了什么。
“你不是叫姜曉嗎?”他仰起頭,借著月光,打量著眼前的白衣男子。
幾年過去了,他仍舊記得那個披著白虎皮的少年。
只是,時隔多年,那無賴的眼神,和拙劣的身手,何時竟變的如此出塵脫俗了。然而那無暇的面容,竟是經歷多少風霜也無法摧毀的。此人的變與不變,都讓商譽暗自驚心。
白衣男子淡淡的笑了起來。
“閣下的記性,到是真好。”
“或許,我們本可以成為朋友。”譽將劍一揮,寒光閃過處,浮起一片殺氣。
白衣男子卻搖了搖頭。
“不,今日我一定要帶她走。”說著,他已飛身而出,凌空如振翅的野鶴。
譽也飛身而起,舉劍向白衣人刺去。
飛華仰頭望去,譽的身影如夜梟一般,剛猛迅捷。白虹般的劍光,瞬間便將姜浪萍圍在了其中。
姜浪萍手無寸鐵,只揮舞著袍袖,竟游刃有余的抵擋著譽的每一次猛攻。
譽招招致命,可姜浪萍卻并無殺心。這樣纏斗下去,只怕最后只有兩敗俱傷。
“既然不愛她,為何不讓她走。”白衣人沉聲道。
二人縱身相錯。
譽的劍,險險的從他的眉心掃過。
“我要保住全家的命。”譽一揚手,又一道劍花,迎面撲來。
姜浪萍有些氣惱。輕嘯著,一躍而起。竟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在月色里,閃著青色的光芒,如流水一般,在劍身流溢。他微覷著眸子里,閃過一道寒光。再次縱身而起時,已帶著致命的決絕。譽知道,此人,終于全力以赴。
頃刻之間,二人已飛至池塘的冰面上,青白兩色的劍花,一層密似一層。飛華跑過去。望著起起伏伏的兩個身影,心里倏然一緊。忽然,只聽“啊”的一聲。商譽翻身向后飄去。腥熱的血,從他的胸前噴了出來。
姜浪萍飄身立在一旁。干凈的臉上,閃過一絲卓絕的冷光。
“走。”他來到飛華身邊,抓起她的手。剛轉過身去,卻被一道黑風擋住了去路。飛華睜大了眼睛。那分明是個身穿黑衣的高大身影。
那人回過頭來。額頭上,金色的絲帶,隨風飄展。
“放開她。”黑衣的嘴唇似乎沒有動。
“若是不放呢。”姜浪萍冷冷的道。白色的衣袂隨風舞動,與飛華的白色衣裙溶為了一體。
黑衣人緩緩揚起頭來。深黑的眸子,似一道旋渦,瞬間便可將人淹沒。
“這是你父親的劍,你問問它。”說著,他緩緩拔劍出鞘。
姜浪萍咬住牙,轉過頭,低聲道:“等我。”說罷啊,已撲身而去。
杜飛華焦急的注視著一黑一白的纏斗,心卻漸漸清醒過來。自己是陛下賜婚給商譽的,若這樣走了,豈不成了逃婚,陛下怎會放過他們。到那個時候,商家,杜家,怕是都難免遭難。而姜浪萍,她仰頭望去。那樣灑脫飄逸的神仙似的男子,就這樣隨著自己亡命天涯嗎?
“不。”她緩緩轉過身去。
猛的,一雙手扣住了她的腕子。
狠狠的,充滿了仇恨。
她驚恐的抬起頭。
商譽捂著胸前的傷口,血不斷的從指縫間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