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賀走在前面,步伐輕的好似沒有體重。女子捧著琴,眼里閃著令人心寒的光。來到寢宮。劉賀一揮手,下人們一溜煙的消失了。
一道冷風(fēng)令女子一個激靈。劉賀只負手朝殿內(nèi)走去。空曠的寢宮里,漆黑一片。女子忙跟了上去,卻一瞬間便找不到劉賀的身影。一股奇怪的香氣向她襲來。她有些緊張,手緊緊的攥住手里的琴板,看來,劉賀定然是習(xí)慣了在黑暗里穿行。她靜下心,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忽然,一道火光將黑暗劃開了一道裂痕。劉賀蒼白的臉,在火光背后忽明忽暗。他死灰般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女子,片刻,將手輕輕舉了起來。女子忙俯身過去,伸手接住他高高舉著的手。他俯下身去,用無神的目光注視著女子的眼睛。片刻,又伸出手去,將她的頭輕輕扭轉(zhuǎn)。火光中,那桃花般的胎記似乎胭脂一般,即將融化開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貼著女子的皮膚,輕輕滑動。而后,他嘆了口氣。眼皮卻開始無端的跳動。接著,緩緩的坐了下來。
“你是個有缺陷的人。”他病懨懨的聲音響起,貼著飛華的耳朵,像夢中的囈語一般。
飛華先是一愣,而后才恍然大悟。他說的是自己臉上的胎記。于是,忙垂首道:“此為胎記,并不是胭脂,陛下說的是,奴婢是個有缺陷的人。”她聲音冷定,不慌不忙。
劉賀漠然的點了點頭。
“這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
“漢家名字是……淖方成。”
女子抬起眼,只見眼前的男子年紀尚輕,慘白的臉竟透出隱隱青。猝不及防的,男子忽然扯落了她外面的直裾深衣。女子一怔,忙握住他的手。
“陛下是不是病了?”她大聲說道。
劉賀一愣。卻將手放開。用死魚樣的眼睛看著杜飛華。
“陛下的印堂發(fā)黑,怕是要被惡鬼纏身了。”杜飛華忽然說道,嚇了劉賀一跳,他一哆嗦。朝四下望去。
杜飛華見狀忙又湊上去。
“陛下,我的能看到你身邊有好多的鬼。”她張開嘴,口齒里清冷的氣息撲面而去,讓劉賀一陣戰(zhàn)栗。
“你……胡說!”他咬著牙說道。
女子冷冷的笑了。
“陛下,有個人穿著白衣,被吊在空中,他正披頭散發(fā)的朝你走過來呢!”說著,她朝后退去,眼睛里滿是驚怖。
劉賀忙轉(zhuǎn)過身去,四下看著。
“你竟然恐嚇天子!”
他到處摸索,不多時,也不知從哪里拿到一只佩劍,拔劍出鞘朝杜飛華刺來。他本就沒練過武藝,加之被嚇的夠嗆,因此動作拖泥帶水,竟被飛華躲了過去。
“陛下,我沒有說錯,我來自匈奴,是個術(shù)士。”她大聲疾呼,卻見對面的劉賀竟緩緩的放下了劍,目光呆滯的看著她。
“你能看見鬼?”他顯得有些興奮又有些恐懼。
杜飛華忙俯身跪下。
“小女看見那鬼游移不定,似乎還沒有完全成型,定然是陛下要殺卻沒有殺的人。”她忙厲色說道。
劉賀一聽,頓時舉頭朝四周望去。良久,才發(fā)出一聲淺淺的冷笑。
“朕不怕鬼,朕討厭的是人!”他盯著女子一雙無神的眸子里,流出不祥的光。
杜飛華的眼里頓時閃出一道寒光。她霍的起身,從琴下抽出一支短劍,朝劉賀撲去。劉賀沒有防備,竟被撲了個正著,他剛張開嘴,便發(fā)覺,女子冰涼的刀刃已經(jīng)抵住了自己的喉嚨。他憤怒的瞪著女子,卻在發(fā)現(xiàn)女子眼里的殺氣時,頓時軟了下去。女子從懷里掏出一枚金牌。他定睛一瞧,頓時大驚。
次日清晨,白虎門上,霍光已派人埋伏下去。劊子手也準備好行刑。長安城的百姓聚攏在城門下。人群背后,一段金色的絲帶陡然間出現(xiàn)在風(fēng)里。就在劊子手揚起手的瞬間。郭云生小跑著登上了城門。
“陛下有旨,放了姜浪萍。”
霍光大怒,拍案而起。在**任性胡為也就罷了,如今他竟拿大事開起玩笑。郭云生俯身上前,將一枚金牌遞到他的手上。
霍光頓時愣住。
“先皇的免死令!”
郭云生淡然的眸子,朝姜浪萍看去。
“典婦功長煙,也證實了此事。”
“可是,要用他來引出刺客啊!”霍光強壓怒火。
郭云生不敢直接對抗,只有小聲道:“你我曾都是先皇的近臣,此令在,如見先皇,現(xiàn)在連陛下也下旨不殺,依小人看,玄墨躲不了一輩子,我們不急在一時。先遵旨將姜浪萍放了,日后再做打算。”
霍光聞言沉默良久,方才點了點頭。
宣室殿寢宮。
杜飛華躺在一張竹席上。劉賀拿著短劍不斷的攪動著面前的紅色液體。姜浪萍已經(jīng)被釋放,他們的交易也算是達成了。他轉(zhuǎn)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女子。
“你怎么那么大膽呢?”他細聲細氣的說著。
女子只睜大眼睛,默默的盯著屋頂。
他將短刀抽出來,看著不斷滴落的紅色珠子,發(fā)出尖冷的笑聲。那分明是血液,濃稠的鮮血,還帶著人的體溫。女子的手臂被割開,不斷的流出血來。
劉賀垂眼看了看她。
“你行刺朕,朕還讓你死的這么舒服,這都因為,你是個有缺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