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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荷在小廚房里熬了點濃濃的參湯，讓吳嬤嬤和于嬤嬤兩人送去了。杜若趕在后面一連聲的吩咐她們暫不用回來，留在黃家?guī)蛶兔Α＿@兩位嬤嬤雖然自己沒生過孩子，但好歹見過不少，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心里總有數(shù)的。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余福兒跑過來說郎中已經(jīng)請來了，余莊頭領(lǐng)著正往黃家去呢。杜若到底還是坐不住，扯著秋荷的衣角陪笑道：“好秋荷，我去看看行不行？我保證，連院子都不進(jìn)，只在外面站著。”

秋荷卻也不理她，面無表情的做自己的事情。杜若求了幾聲，見秋荷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賭氣的一甩袖子，道：“那我睡覺去了。”

秋荷這才抬頭笑了一下，道：“去吧去吧。說不定等你一覺醒來，黃家就添丁進(jìn)口了。”

杜若一肚子不情愿不樂意的回了自己的臥房，合衣躺在被褥上，卻哪里睡得著，起身在屋里轉(zhuǎn)了兩圈，忽然透過窗戶縫里瞧見秋荷端著盆衣服轉(zhuǎn)到廚房后面去了，知道她是到后院井邊去洗衣服，不由得一喜，抓了件長袍裹在身上，輕手輕腳的下了樓，一溜煙就出了院子。

黃家是外來戶，他家的屋子建在離莊院一里多地的地方，和別的莊戶隔著一段距離。杜若這些日子把身體養(yǎng)好了些，腳底生風(fēng)，一路小跑到黃家的院外。見黃芬兒正半蹲在那里扇著只藥爐，她爹抱頭蹲在屋門邊，一旁還站著幾個莊戶人家的媳婦，便微喘著停了下來，定了定神，走進(jìn)了院子。

那幾個媳婦都是認(rèn)得杜若，見她過來，雖然是驚訝，但還是一齊圍攏了過來，陪笑道：“小姐怎么過來了，這種臟兮兮的地方，沒的臟了您的腳。”

杜若微微笑了笑，道：“還好，我聽說郎中來了，過來看看。黃家嫂子怎么樣了。”

那幾個媳婦聽了這話，一齊嘆氣，道：“哪能好呢。聽郎中說，小的是保不住了，如今趕緊弄副藥把死孩子打下來，看看大的還有命活沒有。”

杜若吃了一驚，“怎么會這樣。”她見過芬兒她娘幾次，很壯實的一個婦人，怎么會突然就不行了。

“剛那大夫一搭脈就說肚子里的孩子已經(jīng)不中用了，要是還下不來，只怕大的也要沒命，剛開了個方子，黃家的也沒處抓去，幸好大夫藥箱里帶了些，勉強湊了兩副藥出來，芬兒那丫頭正給她娘熬呢。”一個媳婦倒還口齒清楚。

杜若終于弄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其實，也就是胎死腹中。遇上這種事，孩子自然是沒指望了，大人也搞不好沒命。難怪往日黃木匠若見了她必然是笑臉相迎的，今天卻蹲在門邊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連頭也沒抬一下。

正說著，芬兒那邊藥已經(jīng)熬好了，她小心的把藥汁潷進(jìn)了一只青邊大碗里，端著走到門邊敲了敲門。于嬤嬤從里面探出頭來接過那碗藥，又匆匆的說了句“再煮鍋水去。”芬兒忙應(yīng)了，跑進(jìn)旁邊的灶間，給大灶添了一把火。

“那郎中呢？”杜若又問。

“在旁邊屋里歇著呢。人家肯進(jìn)血房已經(jīng)是大慈大悲的菩薩了，哪敢讓人總在血房里坐著。”一個媳婦兒答道。

杜若也無語，這種情況之下，她就算有心也沒本事幫忙，只能和那幫媳婦兒一齊站在屋外，聽著里面低一聲高一聲的呻吟。過了一會兒，屋里面的呻吟之聲突然大了起來，杜若和站在院子里的幾個人互相看了看，都覺得一陣陣的心寒，知道是藥起了作用，正在強行把肚子里的死胎打下來。

“生孩子就是到鬼門關(guān)前走一圈子呢。”一個媳婦嘆氣，“說不準(zhǔn)哪個孤魂小鬼兒看中你，一把拉了進(jìn)去，這條命就沒了。”

另一個媳婦有些緊張地道：“我聽說這么大的往下打，那穩(wěn)婆得……得伸手進(jìn)去掏……”她話還沒說完，幾個人一起打了個寒噤。

杜若手腳冰涼的站在那里，突然覺得很恐懼，在這樣的一個世界里，生命消失得太迅速，也太簡單、太容易。

芬兒她娘的命到底還是保住了。郎中的兩副藥打下了個四肢俱全，五官宛然的男嬰。嬰兒脖子里纏著幾道臍帶，看來是被臍帶繞頸憋死在腹中的。胎兒一下來，芬兒她娘立時昏厥了過去，若不是被強行灌了半盞濃參湯，只怕這條命就回不來了。

穩(wěn)婆拿了塊布把死胎包了拿出屋遞給黃木匠。黃木匠顫著手接過，他整個人像被雷打過一樣，在原地一動也沒動，過了片刻，突然嚎淘大哭起來。哭得涕淚滂沱，芬兒在一邊嗚嗚的哭，也不知是害怕還是傷心，讓院子里的幾個女人也忍不住陪著掉起了眼淚。

一個媳婦搖著頭低聲嘆道：“唉，這就是命啊。”

杜若站在那里，突然覺得很空，也很虛。她轉(zhuǎn)過身，慢慢地往回走。

秋荷說得對，她在這里又能做什么呢？難道能救那個還沒有出生就已經(jīng)死去的孩子？或者是躺在屋里還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可憐婦人？

她什么也改變不了，她既改變不了自己的命運，也改變不了別人的命運。在這個世界上，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像現(xiàn)在這樣站在旁邊看而已。

回到內(nèi)院，迎面正看見秋荷端著只盆過來，見到她這副模樣，慌得把盆往邊上一放就跑了過來，急聲道：“小姐，你不是說睡覺了嗎？怎么出去了。”說到這里，突然明白了杜若去了哪里，驚道：“你該不是去了黃家了吧？”

杜若慢騰騰的從她身邊走過，擺了擺手，輕聲道：“去找找箱子里還有參沒有，撿好的給黃家送點去。還有銀子，也給些，讓芬兒這些天不用回來干活了，專心照顧她娘。”

秋荷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她。

杜若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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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PK就像一場漫長的馬拉松，就算精疲力竭卻還要跑下去。東風(fēng)一次次接近，又一次次被甩開。真是……心力交瘁。我不知道拼到最后，勝利者究竟是誰，也許不是我，但東風(fēng)想說，我一直在努力，我從未曾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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