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慶匆匆用了晚餐,待天黑之后就一個人扛著把鏟子去了南邊的林子,直到二更時分才滿身是泥的回來了。也沒敢驚動前院的侍衛以及睡在廂房的兩位嬤嬤,和杜若、秋荷三個人連抬帶扛,硬是把幾大箱打包好的器物和字畫、香料從后門一點點挪到了樹林子里。
等一切弄完天已經快亮了。三個人只能潦草的偽裝了一下環境,然后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回到了內院。
余慶也顧不得嫌疑,隨便找了間廂房鋪了個地鋪就睡了,杜若和秋荷兩人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互相攙扶著進了屋,把全是泥巴的緞底軟鞋一踢,很沒有形象的爬到了床上。杜若閉上眼睛之前問了一句:“秋荷,今天那地方,不會被發現吧。”
秋荷的聲音已經朦朧了,只是低低的嗯了一聲。
…………
在訂制的鐵箱還沒有到貨之前,杜若決定先去諸暨把衣料處理掉。她和秋荷清點了一下,估計裝滿三四大車,讓余慶去臨近的莊子借了兩輛車子才一齊裝上了。又從莊子里抽調了四名侍衛,把馬車護衛在中間,一路往諸暨而去。
杜若坐在車里,撩開車簾往外看去。上次離開諸暨還是去年的春天,這轉眼就過去了一年多。她明顯發現路邊衣衫襤褸的災民多了很多,一個個拖兒帶女,面有菜色,慢騰騰的向南走去。想到今天江南大旱,這些人再往南走也未必有活路,杜若不由得輕嘆了一聲,靠在馬車里,心情低落起來。
車行半日進了諸暨。余慶趕著幾輛馬車自去尋綢緞莊賣貨,杜若帶著秋荷和兩名侍衛則去城里的店里購置一些莊子需要的物品。她今天梳了個已婚女子的發飾,又沒戴什么首飾,素面朝天,若非身邊跟著兩名牽馬的侍衛,還真是不惹人眼。
一行人沿途購物,沒多久就把東西買得七七八八。待走到一條巷子前的時候,杜若停住了腳步,問秋荷:“是這里嗎?”當日她只是從轎簾的縫隙里模模糊糊看到一些,早就記不得了。
秋荷細細看了看,點頭道:“是。”
這條巷子唯一通向的府第就是林家。那天秋荷跟在花轎旁,還記得轎子進到這條狹窄的巷子以后,自己差點被擁擠的人群沖倒。那些人若非林家的親故,就是林老爺昔日的部下,或是府里的仆役,把巷子直塞得滿滿當當。
杜若默默朝巷子里看了幾眼,見整條巷子空蕩蕩的,連一絲人氣也沒有。她在心里嘆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巷口。
中午時分,買東西和賣東西的兩支隊伍在城中心匯合,雖然世道不好,但這批綢緞都是少見的上好東西,所以商家給的銀子還是遠遠超出了杜若的預計。余慶又道:“小姐,咱們賣的近千兩銀子都在車上,只怕在外面多耽擱不好。”杜若想了想也是,如今兵荒馬亂的,自己只帶了四名侍衛,確實不夠安全。便依著余慶的意思買了些干糧燒肉之類,在路上隨便把中午這頓打發掉再說。
一行人也未在城內停留,匆匆的便往南門而去。出城二三里地的光景,對面大道上奔來了十幾匹馬,馬速飛快,踏得灰塵滿天飛揚。杜若原是撩著窗簾看風景的,被灰塵嗆得咳了兩聲,惱火的把車窗簾給放下了。便在窗簾落下的那一瞬,她正好瞧見一名騎在馬上的男人看了車子一眼。那一眼冷冰冰的,像刀子一樣。
杜若打了個寒噤,只覺得這人殺氣極重。不過幸好這殺氣并非是沖著她們去的,馬隊與杜若的車隊擦肩而過,剎眼間便遠去了。
車隊在路上走了近兩個時辰才回到了農莊。杜若所乘的那輛馬車從側門徑自入了內院,余慶則招呼莊戶們把其余三輛車上的物品卸下。正忙碌間,一名外院的侍衛走到了余慶的身邊,悄悄說了幾句。
余慶才聽了兩句,神色就變了,問道:“在哪里?”
“被吳嬤嬤抱進內院了。”那侍衛道。
余慶‘哎呀’了一聲,也顧不得讓人通報,轉身就跑進了內院。
“老余頭,你作什么?”負責看守內院門禁的于嬤嬤急得追在后面。余慶也顧不得解釋,只道,“于嬤嬤,你趕緊去守著門口,別讓人進來,要緊要緊。”一邊幾步跑進了正堂。
屋子里,杜若和秋荷呆呆的坐在那里,吳嬤嬤抱著個孩子愁眉苦臉的立在旁邊。見他進來,杜若勉強笑了一下,道:“人家把孩子送回來了。”
這句話誰都聽得懂。包括抱著孩子的吳嬤嬤。
余慶面色如土,顫聲道:“怎么會這樣,我……我問他們去,當初答應得好好的,這才幾個月……”
“人家養不起了,自然送了回來。”杜若嘆了口氣,“已經算不錯的了。要是他們把這孩子抱到哪里去賣掉,咱們也不知道。”
吳嬤嬤也苦著臉道:“今天你們剛走,那家人就抱著孩子上門找余莊頭。我剛巧看到,真是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今年大旱,他們莊子地里差不多絕收了,他們那個主子又是小氣的,說要少請幾家莊戶。他們待不下去了,打算到南方看看有沒有什么活好干,可帶著個小孩子又不好走,這才送了過來。”又嘆氣道,“我看那家人家也是舍不得,那女的一直抱著孩子哭,不肯撒手,硬是被那男的給拽走了。我也不敢收,可也不能把孩子扔外面,只好抱進來了。”
余慶急得直跺腳,連聲道:“怎么會這樣。”
“吳嬤嬤,孩子送來的時候,看到的人多不多?”秋荷在一旁緊張地問道。
“怎么會不多!”吳嬤嬤臉色古怪,吞吞吐吐地道:“正好是上工的時候,莊戶們都在,都瞧見了。我也來不及細解釋,只好混說是余莊頭的孩子。”
“我的孩子?”余慶都快哭出來了,“我快六十了都,哪來的孩子。”
“那難不成還讓我說是小姐的孩子?”吳嬤嬤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們家小姐還沒洞房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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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元旦,陪家人出門,回來晚了。
然后,被新一月的P榜刺激得很興奮,這一章斷斷續續碼了三個小時。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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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爭霸,天下落誰家;
君王側,誰覬覦天下,誰按劍難拔。
色欲倫常,最亂帝王家……
但使長立君王側,俯瞰河山幾重天。
——又一個站在君王身邊的女人,那那這回又能寫出怎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