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航臉一沉,這可關乎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大聲說道:“刑具都齊備了嗎?我就怕他們不開口!”
登封縣已然是許多時日未曾審案,這籌備刑具自然也讓公人折騰了一整晚上,張亦隆趕緊為自己表功:“都準備好了!七種刑具全在,看哪個好漢能挨過這一輪!”
正說著,正好有公人歡天喜地跑進來報喜:“大人!大人!已經有人招了!”
白云航與張亦隆相視一眼,得!這刑具暫時用不著了!
招供的是那個昨晚與朱清海同桌的商人,白云航才看了他一眼,這商人趕緊跪下來求饒:“大人……小人今天就得回家,昨夜是以采辦貨物的名義才出來,如果讓我家娘子逮到后果不堪設想,小人認罰,小人認罰……”
原來這商人喚叫管高潮,是本縣的大富商,家資頗豐,只可惜家有河東獅,看管甚嚴,這一次好不容易借著采辦貨物的機會出來風liu一晚,哪料想竟然被抓進了牢房。
他家夫人馭夫有道,上個月因為多看鄰家的姑娘一眼,一聲獅吼就叫他在洗衣板上連跪了三夜,因此管高潮嘴硬一晚上,眼見著白縣令要親自升堂,一眾公人便讓這等人犯先休息片刻,可管高潮靜下心來之后,越想越是害怕,不知這一番事發之后,回家會受什么樣的家法伺候啊!
結果他就趕緊認罰了:“這位縣令大人!小的認罰,小的認罰,小的這次統共出來帶了八十兩銀子,愿意奉獻六十兩出來,這都是小的省下來的私房錢,我家夫人并不知道,現在愿意全奉獻給大人……其余二十兩是用來采辦貨物的本錢,一定得帶回去!”
白云航和張亦隆那是笑逐顏開,這六十兩銀子到手,當即寫了文書,當然這文書上不能寫明了名目,只是含含糊糊地寫明了管高潮愿意為本縣捐銀六十兩。
眼見著大功告成,這時候張亦隆倒想到一個問題,他說道:“大人,那該死的道真杯嘴硬得很,而且這家伙還硬氣,昨晚用七種刑具在他身上試了一番,這鳥人硬是不松口……如果用刑也開不口啊,這怎么辦?他這人似乎有些權勢,萬一搞僵了可不成?。 ?/p>
白云航一皺眉,說道:“這可不好辦啊……這道真杯實在是可惡之極!難道讓我白白放了他?”
一聽這話,管高潮已經急了,他連忙插嘴道:“不成不成!我可是賠了六十兩銀子,難道讓他們屁股拍拍就走出去了!這可不成!對了,你們可知道這道真杯是誰?”
白云航和張亦隆相視一笑,這其中有文章啊!管高潮輕聲說道:“這道真杯,實際就是少林寺大悲庵一門的真道班首啊!”
“班首?”逮到大魚了,當今少林共分為少室庵、延壽庵、萬壽庵、萬壽庵、彌陀庵、清涼庵、大悲庵、永化堂、周府庵等十八門,每一門都有院主,下面則有四大班首、八大執事。
那個整天上門尋釁滋事的如定也和這真道同屬大悲庵,不過比輩份真道比他高上一輩,按職位也不過是個執事而已,比起真道還是低了一級,這樣的大魚可不少見啊!白云航心里暗想:“哼!少林和尚,你也落到咱家手里的一天啊!”
張亦隆突然說了一句:“可是他有頭發啊!”。
管高潮趕緊說明:“真道這和尚的假發是特制,非用大力氣才能抓下來!”
白云航嘴里帶了一絲笑意:“管高潮,你知道昨天那幫人多少好事?否則本官無憑無據,就得把這幫人全給白白放了出去!”
管高潮抱定不能讓自家白白吃虧的思想,當即如數家珍般把別人家的隱私盡數抖露了出來,白云航抓到人家的痛腳自是喜氣洋洋地準備開審。
首先挨刀的就是道真班首,白云航一邊笑一邊走了進去,只見一幫公人已經把這和尚折騰得不成人形了,原來的衣服都變成了布片,到處可見傷痕。
那真道和尚倒有些骨氣,可一見白云航帶著微笑走了進來,他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了,白云航笑呵呵:“這位大師,還未曾請教過法號如何!”
真道知道壞了,猶是嘴硬:“這位官爺,在下喚叫道真杯,我不知道您說什么!”
白云航使了眼神,張亦隆當即撲上去在頭上用力一抓,這和尚的光頭就露了出來,白云航笑道:“真道法師,昨晚的事情是有所誤會了!我馬上通知貴院主前來領人……”
真道連連搖頭,他高聲說道:“大人!大人!您千萬不要通知本門??!大人,昨晚是貧僧錯了!千錯萬錯都是貧僧的錯!您千萬不要為這等小事勞動院主大人!”
白云航的臉上微笑不改,他暗自想道:“你出二百四十兩又如何,這美人照樣是咱家睡,你照樣向咱家討饒……”
那邊道真和尚那是驚懼已極,這大悲庵的人才理念十分陳舊,居然不搞競爭上崗末位淘汰,反而搞起了吃大鍋飯排資論輩。道真和尚在大悲庵內屢建奇功,但這再往前晉升的機會一直未有,今年好不容易有個老和尚去西天見佛祖了,自己這班首的排名可以往前再挪上一位,沒想到居然落到這狗官的手里。
他只聽白云航笑咪咪地說道:“聽說少林寺規森嚴,這等事情若是鬧到戒律院,任由大師如何分辨,這班首的位置恐怕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吧?搞不定還要必關修過幾年吧!”
真道見白云航點到了關健,他急道:“大人!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了貧僧吧!貧僧一定銜草結環報答大人的大恩!”
這班首位置可是一個大肥缺啊,一年吃喝嫖賭就全靠他了,眼紅的人也多著,白云航當即說道:“這樣啊……你拿五百兩銀子出來,再寫個悔過文書,這事情就暫時這么結了吧!”
真道頭搖得象波浪鼓一般,嘴里地訴苦:“大人,貧僧身上連銀兩銀票算起來,總共也只帶了八十多兩銀子,哪來得的那么多銀子啊……”
這銀子早讓公人掏去了,這時候公人們再拿出來只剩下了六十多兩,白云航哼了一聲,然后說道:“好大膽啊……昨夜你不是說剛收了五百兩的租子嗎!”
說著白云航已經吼出來:“咱家的眼睛雪亮著,你昨晚都可以開二百四百兩銀子的價了!別拿這蒙咱家,小心咱家一狠心,把你送到戒律院去!”
真道見白縣令發威,那是連連點頭哈腰,見白云航吼完了才說道:“大人,饒了貧僧吧!千萬莫送式律院,貧僧這幾日是幫本門收了五百兩地租不假,但這是公產,昨日午時便交到院主的手里了!至于這價嗎?貧僧是百花樓的常客,所以可以簽單賒賬了……”
見白云航似乎有些不相信他的說辭,真道心一狠:“貧僧就把實情給說了吧,咱們大悲庵有什么人情往來,都是在了這百花樓消費,而貧僧就是管這一塊銀錢收支的,所以可以在百花樓賒欠……眼下離年底只有兩個多月了,這賬面上還有六百多兩銀子,到了年底是一定要花光的,貧僧就斗膽了……”
自古到今,無論是什么團體、單位,但凡是到了年終必定要突擊花錢,決不留下半點到明年,經手人在其中自然就大有油水大撈,白云航想了想,總算是相信,他說道:“這樣吧……你打個欠條吧!”
“少林大悲庵道真,今欠嫖資九百兩……”
道真急了,他抹了一把眼淚討饒:“大人……開始大人只要貧僧交個五百兩?。 ?/p>
白縣令當即發話:“也行!我帶你去見戒律院,你就只需要交五百兩了!”
道真和尚一下子就軟了下去,白云航得意搖了搖手中的悔過文書和欠條,心中冷哼一聲:“讓你小子跟咱家搶女人!”
“我說道真啊……你既然要欠了這么多銀子,而同來之人就要拍拍屁股出門,可有什么交待!”
道真和尚也來了興致:“大人,貧僧有重大案情舉報!”
“好!免掉你二十兩,本官這就給你打收條……”
白云航這番審案可當真方便,有道真和管高潮這兩員干將的舉報,遇到家有河東獅的,他隨便說上一句:“石章魚!你實在好大膽!且讓我到石家村通知一聲令夫人,就說昨夜在百花樓的床上逮到了閣下!”
還有兩個有案底的,白云航一拍驚堂木:“哼!色安,檀郎!你們兩個上月在莊家作的偷竊之事,還不速速從實招來,免得大刑侍候……”
至于其它人也各有痛腳,白云航又鼓勵他們互相舉報互相揭發,到時候可以少交點銀子,白縣令可以被稱為斷案如神,一早上就斷了十幾個案子,只剩下三個沒有案底也沒有什么痛腳可抓的,偏偏還不肯花錢免災的,白縣令斷了一個“有傷風化”,罰打五十大板,然后在縣衙門口枷了示眾三日,結果這三人一聽也軟了下來,都愿意花錢免災。。
這一夜忙碌,當真是大有斬獲,光銀子就弄了幾百多兩,還抓到了道真和尚的把柄,白云航是暗自得意。
他稍一思索,所有到場的公人一律加發一個月的糧餉,除領到了一兩銀子和半石米之外又加發賞金,幾個人沖在前頭的公人小發一筆,多的拿了十多兩銀子,至不濟也拿了四五兩銀子。
典史張亦隆拿得最多,從白云航那里拿了將近二十兩,當然了,這些銀子以是發放歷年積欠的名目發了下去,除此之外,白云航還承諾縣里空缺甚多,只要賣力氣,縣丞、縣尉、主薄的位置都可以好好商量。
白云航又從銀錢拿出幾十兩,準備下個月上解給開封府,結果開封府尹林長河十分高興,眼下銀根吃緊,這登封縣又已經是三年多未曾上解任何錢糧,白云航到了登封縣上任,才一個月解了一筆銀錢上來,正好解了府衙的急,特別還嘉獎白云航了幾句。
有了銀錢就好辦事,這邊公人的銀錢還沒發完,那邊已經有五六個回家種地的公人聽聞到消息趕回了衙門,不過白云航給他們每人只發了七錢銀子作為本月的生活費,現下登封縣衙總算是有點底子,白云航又拿出銀錢采辦大批棍棒,每人必須隨身隨時攜帶隨時開打,否則就得罰銀子。
這銀錢完放完畢后還剩下一百五十六兩,白云航便將那五六十兩入了登封縣的庫房,剩下的一百兩就入了自家的腰包,千里作官只為財,現在不撈更待何時,這時候張亦隆萬分急切地詢問縣令大人:“那幫青樓女子如何處理……”
“放了便是……不過出了縣衙之后,有什么有傷風化的勾當本縣就管不著了……不過若有什么強霸已女的傳聞,本官定然不饒!”白云航的意思很明顯,人家是皮肉買賣,你們這幫公人眼下有了錢,花錢買笑也不妨,卻不能象白云航他這般嫖了姑娘卻硬不給錢。
總算是處置完畢,他帶著這一百兩銀子回西花廳向李玉霜,打開房門一看,那李玉霜正照著鏡子,鏡中人神色清冷間帶了點凄涼,只是那清減的容顏越發讓白云航心醉。
聽到白云航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李玉霜也沒站起來,只是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白云航見她只顧自憐,不禁氣苦,走到背后摟住他的香肩,輕聲說道:“玉霜……我們一起出去用餐!”
李玉霜也沒回頭,只是在鏡中看了白云航一眼,才說道:“這般親膩干什么?”
李玉霜神情冷淡,任由白云航說什么情話都不回頭,最后總算是轉頭說了句:“我雖然無處可去,可這登封縣衙亦非什么好的去處,你若要我暫居于此,非得依我三條不可!”
第十二章凈塵大師
白云航趕緊點頭:“只要玉霜一開口,莫說是三條,便是三十條三百條,我都依你!”
李玉霜看了白云航,才說道:“第一條,我雖shi身于你,可并非一定要嫁你不可!從今往后,你我要分房居住……”
白云航心道:“得!這夫妻間的樂趣已然少了大半……”
他想起昨夜的一夜風liu,不禁大是心動,嘴里卻說道:“咱家依你便是!”
李玉霜又柔聲說道:“我若是有事讓你去辦,你如果力所能及,不得推三阻四,一定替我辦好!”
“好!好!好!我都依你便是!”
“第三條,從今往后,你不得再去花街柳巷中尋花問柳!”
說著,李玉霜臉不禁泛起一絲微紅,白云航這才將今日撈到的一百兩銀子遞上,嘴里說道:“都依你!玉霜,這是今天好不容易才撈到手的!你暫且拿來零用吧!”
李玉霜應了一聲收了過起,也沒有什么表示,目光卻是多了幾分柔和,那柔情如水,讓白云航有些看得呆了。
白云航親自動手,帶著在西花廳清理出一間精致的小房間讓李玉霜,兩個人又說了些閑話,白云航心想:“咱家多作些水磨功夫,你也有心動的一天!”
直到將近黃昏,白云航才出縣衙走走,這對面一條街過去,擺了十幾間店鋪,生意都不壞,白云航心道:“好一個僧產!害得咱家半文錢也收不上來!”
正想著,卻看到對面連在一起的兩間藥鋪,雖然同樣掛了“醫”字的旗號,生意卻差得很遠,不禁引得白云航走過仔細察看,第一間店鋪除了十幾個伙伴之外,是個老年醫師坐在那號脈,這醫師約莫有六十來歲,頭發白了大半,面目慈祥,再細看鋪中,盡是些上好藥品,甚至連冬蟲夏草、百年人參這等名貴藥物都備了不少,白云航不禁贊道:“看這態勢,名醫!”
再看旁邊那間藥鋪,卻只有一個清秀的青衣女子只有二十出頭,長得頗有些清秀動人,再細看這店中,盡是茯苓、黨參之類的尋常藥物,白云航心道:“這邊的醫生恐怕只能治些小傷小患!”
這不禁勾起他的難言之隱,昨夜的少年風光讓他無限得意,可縱便他是鐵打的漢子,早上空著肚子從縣城到少林寺走了二十多里,又在少林寺折騰大半天,接下去還走了好幾里地到杏花村,然后在一番荒唐之后又與李玉霜同床,這等情況下總有一絲力不從心的感覺。
何況娶了李玉霜這般絕色女子之后,豈不要夜夜笙歌,在這等情況下,白云航雖然自許“咱有天生的本錢,莫說是一房夫人,縱便是十房夫人,咱家也能與她們大被同眠雨露均沾……”,可是這時候卻想:“有備無患正是上策,說不定這藥房中還有千年仙丹不成,讓我晚上回來制服了玉霜,讓她從此對我服服帖帖……”
可這等事情,男人們總是羞于啟齒,白云航也不例外,先在藥鋪中找了個無人注意的位置坐下,好不容易等人走得差不多,他正想起身,只見一個熟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朝那老醫師問道:“王老,那玩意還有沒有?”
王老醫師揮揮手:“小聲點,少林寺秘藏的龍虎七絕丹……才到三丸了!”
一向自稱金槍不倒張亦隆臉色看起來似乎有點蒼白,白云航聽他壓低了聲音問道:“真有效果?”
那王老醫師帶著神秘的色彩說道:“夜御百女,即使是有后宮三千人,一個月也……”
“少林寺也有這玩意?”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冒了出來,大聲問道:“咱怎么沒聽說?”。
人生何處不相逢,白云航只是奇怪這如定禿驢剛才到底藏在哪兒了,怎么一下子就冒出來了,只聽王老醫師也壓低了聲音:“藥王院秘制的,吾費盡心力,才進了三丸!”
幸虧他耳力甚好,只聽到如定和尚也輕聲說道:“難怪了!藥王院搞得那么神秘,連我都進不去!給我留一丸!”
“多少銀子一丸?”那邊又突然冒出了個人問價。
白云航已經認出這位穿了便服的富家翁正是少林清涼庵的凈塵大師,武林高人便是武林高人,來無蹤去無影,白云航硬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竄出來。
不過白云航還是好生佩服,這凈塵大師須發皆白,看起來至少也有七十多歲的樣子,可是行動卻相當利索,何況少林武功延壽有方,這凈塵大師的實際年齡恐怕都有八九十了。
王醫師已經答道:“二百兩!概不還價!”
凈塵大師當即怒道:“從藥王院拿大還丹也不過是二十兩銀子!你這是敲詐!”
二百兩?非但是凈塵大師,就是如定禿驢、張亦隆連帶白縣令都一致皺起了眉頭可是二百兩銀子?。∵@都能在紅樓買醉多少次了,就連青倌人都能破掉好幾個??!一定得三思而后行?。?/p>
張亦隆剛想掏錢,一聽價錢當即轉過頭去裝作考慮再考慮,沒想到他眼睛很毒,一眼發現了白云航,不禁驚呼一聲:“大人……”
這時候如定禿驢和凈塵大師也發現了白云航,臉面都不好看,男人在某些方面永遠是羞于啟齒的,今日竟讓人抓了一個現形,倒是白云航腦子很活,他大聲朝張亦隆說了句:“你認錯了人……”
張亦隆腦子活,趕緊說道:“對不住了……認錯了……”
大家都是身著便服,在某些問題上倒是平等的,四個人不禁相視一笑,那邊王醫師給了個冷臉:“大還丹那是什么玩意,要知道咱這貨色獨一無二,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家有賣的,你不買就拉倒……沒錢別來問價!”
這本是激將法,往日行將出來,保管人家立馬掏錢,只是今日這銀子著實太多了些,又有外人在場,張亦隆第一個說道:“大爺我,用得著你這破玩意?”
“就是!就是!我亦有同感,你這玩意肯定中看不中用!”
“無錯!無錯!絕對無須此物!”
“也不看看咱家是何等猛!”
眾人一致附和,誰現在要是掏錢出來,那是一輩子洗不去的恥辱,最后四人一齊說道:“走!”
四個人當即大搖大擺走出了藥鋪,甚至連王醫師的高呼也聽不到了:“幾位……這藥……可以打折??!”
如定禿驢一想到被白云航這狗官抓了個現形,臉面上便是不好看,只是凈塵老師祖也在場,一時不好發作,便冷哼一聲自行離去,張亦隆剛一見白云航把眼睛移向他,也是告一聲罪飛竄而去,只剩下凈塵大師和白云航兩人。
凈塵大師頭戴黑綢帽,身穿一件藍鍛子,笑容可鞠,一派養尊從優之相,看起來倒是位怡然自樂的富家翁,白云航和他沒什么交情,只是昨日聽他講過一段經書,聽了半天之后已是七竅通了六竅,因此他心道:“這老和尚人老心不老,倒是個有趣的人,可惜和咱家沒什么交情,天色不早了,我還是回衙門和玉霜一起吃晚飯吧!”
沒想到凈塵倒是搶先拉著他的手親切說道:“這位白居士,還有些俗事要請尊下幫忙!”
白云航非??蜌獯蛄藗€揖道:“榮幸已極!”
清凈真如海,這位凈塵大師可是少林清涼庵“凈”字輩的前輩高人,白云航來登封這么多時日,以這位凈塵的輩份最老,地位最尊,雖然他一心打定了要與少林禿驢斗爭到底,一定要搜刮出些錢財出來,但是有些時候還是需要不看佛面看僧面,和少林寺搞好關系。
“這個……”一見凈塵大師臉上有些為難,白云航當即明白,他壓低聲音說道:“到我府上便是……大師還沒用飯吧,一并到府上用了吧……”
“有勞了……”
還沒走到白云航所居的西花廳,那邊李玉霜見白云航走了過來,從窗口冷漠地說了一句:“已經叫人買了飯菜在你房間擺好了,自己去吃吧!我用過了!”
話一說完,窗戶“呯”地一聲關下了,白云航卻是不敢大意,朝窗口行了一個大禮連聲道:“多謝玉霜!”
凈塵倒會說話:“夫妻間有些許糾葛不必在意,明天醒來便會和和滿滿了……”
李玉霜置辦的晚餐頗為豐盛,擺了六個菜兩個湯,飯菜都還熱著,桌子中間還放了一壺灑,比起一應眾人為白云航接風洗塵那次買的半只隔夜免子,半只過夜燒雞,半斤劣酒來說,李玉霜簡直就是在敗家,根本不把白云航的錢當銀子看,不過白云航心里卻那個美:“玉霜還是我關心我……”
只是這些菜色多半是葷菜,拿來招待僧人并不適當,白云航不禁犯難怪,他看了凈塵一眼,才問道:“大師!用些酒嗎?”
凈塵一合掌道:“阿彌佗佛!罪過罪過,酒倒也能將就用些,只是不吃素!”
白云航覺得這老和尚倒是痛快人,兩個人說起話來也沒有顧忌,凈塵打開說亮話:“貧僧這次是為明年武林大會之事來的……”
當今武林,是眼球經濟的時候,若論最知名的展會經濟品牌,那當論西岳的“華山論劍”,論劍坪上每逢三十年風云再起,爭得無數頂尖高手為此如癡如狂,只是隨著歲月流逝,華山論劍的品牌營銷也遭遇重大危機。
每三十年才進行一次華山論劍,導致收入周期太長,每次只評東西南北中五大高手,以致無法吸引更多準一流高手參加,最后的關健問題還是最終獲獎選手年齡過大,更是無法吸引廣大俠少俠女的吸引力!這是江湖上最富有購買力的一個人群!
什么?當年的西邪楊大俠不是青年有為?呸!他一個都要快四十的老殘廢配嗎?
咱們俠少俠女的偶象標準是絕不能超過三十歲,嚴格來點說最好控制在二十五歲以下,二十七八歲都已經嫌過氣了,為此華山派在市場營銷專家的指導下,成功在華山論劍的主品牌之外專門運作了“五大妖女”的副品牌,還號召天下正邪人士要一致討伐妖女。
華山派本來以為想為妖女沒有什么吸引力,沒想到受到意想不到的歡迎,華山論劍前后三個月,華山山上山下連半張空床也找不到了,大批花癡俠少殺上華山來,追著妖女們的到處跑,不過來的是不良中年和不良老年,數量居然還比俠少多上一倍,其中還有一百多老和尚和兩百多老道士,后來就連武林四大世家的家主也親自出動了,他們明著是做評委,暗地里卻說道:“現在妖女比俠女吃香,誰叫妖女個個婀娜多姿,腰纏萬金,驚世駭俗,顛倒眾生……我們是幫自己兒子看媳婦來了,若看得太中意了就帶回去……”
華山自然是賺得盆滿缽滿,少林寺也是十分眼紅,也想撈上一大把,只是少林寺的傳統展會經濟品牌是“天下十大門派大會”,由于觀念太過陳舊,只允許極少量的專業觀眾參加,“天下十大門派”往往會變成了少林寺跳獨角戲,影響連“華山論劍”都比不得上,更不要說“天下五大妖女”了,少林寺也只能謙虛地說一句“我們是搞薄利多銷的……”。
少林寺一干前輩高人也改變觀念,提出要在明年“十大門派武林大會”期間順便評選出“天下十大少邪”,號召天下英雄一致追殺這些少邪,只是在政府公關問題遇到了難題。
本朝起自草莽之間,因此對于流民之變最是敏感,尤禁聚眾生事,大順律定例“聚眾十者報備”,只要發現糾集幾千人,無論是哪一省,哪一府,哪一縣的官員,全都要摘印了,幾千流民入境更是足以震動今上的大事了。
因此少林寺一年一屆“天下十大門派大會”采取只許少量專業觀眾參加的方法,可是要舉行“天下十大邪少”大會,到時候云集少林者的妖女邪少何止千萬?
陜西是龍興之地,華山派又與今上有些關系,因此在陜西節度張的支持,順利地舉辦本屆“華山論劍暨天下五大妖女聯合大會”,少林寺在政府公關上卻沒有這個優勢,蘇總會蘇大人對佛門感冒得很,每每以韓愈韓昌黎自許,開封林府尹自然也不敢同少林走得太近。
少林承辦“十大邪少”的評比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只是在這報備的問題上遇到大麻煩,而這凈塵就是負責主持這次評比的,因此凈塵說道:“還是請白縣令向上行些呈文,到時候若是大會有些錢財剩余下來,貧僧愿與白大人一齊分潤……”
千里作官只為財,白云航豈有不應之理,他與凈塵談得甚是投機,凈塵允諾要分這次邪少大會的一成利潤給他。
酒飽飯足,凈塵這才告辭,白云航又趕緊起身到李玉霜房前敲敲了門,只聽李玉霜在房內沒好氣地說道:“你來干什么?”
雖是嗔怒之聲,可玉人口中說出,卻是如此動聽,白縣令趕緊說道:“方才多謝夫人關心,順便說一句,云航不會喝酒,以后這酒就不須買了……”
李玉霜在房內應了一句,白云航說了幾句情話之后,問道:“玉霜,這房子可中意嗎?可否讓云航為你整理一二?”
房里沒有回話,過了許久,只說玉霜說道:“你我早有定約,分房而住……哎……你也算是有心了,這樣吧!一個月總有一天我會叫你來我房中……”
她語氣竟是軟了幾分,倒讓白云航欣喜如狂,特別是聽聞每月有一次偷香竊玉的機會,白云航心道:“且讓咱家多下點水磨,一定娶上玉霜這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這一夜他睡得極香,第二天一起來便又準備到李玉霜房前做些水磨功夫,這時候只聽到一陣急促的足聲,臉色蒼白的張亦隆沖了進來,對著白云航大聲說道:“大人!大人!要李姑娘的上門來了!”
白云航一驚,當即問道:“是哪一個?”
張亦隆氣喘不定地說道:“是百花樓的云娘……”
正說道,那邊已經云娘已經帶著濃郁的香風過來:“奴家見過白縣令……”
這云姨約莫三十歲出頭,雪一般的肌膚,很有些風韻,舉手投足之間都流露著一種成熟女人的魅力,若在平時說不定能教白云航的魂兒勾走了半個,只是現下白云航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他當即沉聲問道:“你便是云娘?你且知罪?”
這云娘一搖香帕,這屋中登時香風四溢,她朝白云航行了個大禮:“大人,奴家知罪……只是奴家這次來,是為了本樓的李玉霜姑娘而來的,不過什么時候能領玉霜回去?”
白云航暗自肉痛,這昨夜的銀子還沒付,今天這又得給李玉霜贖身,恐怕自己攜來的銀子今天就得散盡,一想到這,不禁心生一計,他板起臉說道:“你當真不知罪?”
云娘世面見多了,她雙手叉腰,大聲說道:“奴家怎么聽說前天玉霜在大人房中留宿了一夜……白大人啊,再坑也不能坑咱們小女兒的錢財啊!咱百花樓的招牌還是蘇節度蘇大人提的!莫說是一個知縣,就是知府大人來玩姑娘,也得老老實實給錢!”
她說話十分厲害,時強時軟,讓白云航抵敵不住,好不容易抓住一個語病反擊過去:“本朝只有縣令府尹之職,何曾來的什么知縣知府?是什么時候結識了偽朝的官員?我看你們百花樓的謀反案是坐實了!”
他訓起話聲色俱厲,可云娘見過大世面,根本嚇不倒,她伸出玉手,大聲說道:“呸!你給不給錢?不給錢老娘上開封府告你去!給你這一攪和,壞了老娘多少生意!”
白云航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考慮是不是讓云娘降個價,只是越是要倒臺,這氣勢就越強硬,他怒道:“千里做官只為財!你要咱家拿錢出來,那是萬萬不能!咱們頂多拼個魚死網破,張典史!把大伙兒叫起來,咱們再去抄一遍百花樓!”
白云航把底都露出了,云娘的口氣終于軟了下來:“大人若是手頭緊,也可以稍稍緩一緩……只是這玉霜姑娘的六百兩贖身銀子還請大人這個月內付清,不可讓奴家虧蝕了老本……”
白云航手頭哪有這么現錢,人讓你一寸,你必要進上一尺,只聽他大聲說道:“哼!好不知趣,張亦隆,還不出去招集弟兄們……”
張亦隆沒挪步,這時候云娘這才給白云航行了一個大禮,只聽她膩聲說道:“大人若是真心喜歡玉霜,這錢不要也成……”
白云航一聽這話,不禁喜上眉頭,做官自有做官的好處,就連李玉霜這等國色天香都可以不要錢,卻聽到云娘繼續說道:“只不過奴家有些許小事還望大人幫忙!”
白云航臉上沒什么反應,只是淡淡了問句:“何事?”
云娘聲音甚是動聽:“奴家這百花樓由家姐始初于十載之前,因為各位達官貴人們賞識,所以生意日見生隆,有同道慕名而來,姐妹們一起共襄盛舉……”
白云航也曾聽人說過“先有百花樓,后有杏花村”,據說這杏花村里的地皮都是歸屬于百花樓,因此各家紅樓收入都要分潤給百花樓一部分,云娘繼續說道:“姐妹們一向安居樂業,只是近日來了外省的一幫不要臉的婆娘到處勾搭男人……”
說到這,云娘的聲音一下就大起來:“那幫不要臉的婆娘,到本縣來勾搭男人,也不知會姐妹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