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郭雪菲說道:“李師姐,我還是著實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樣解了這個‘九天女貞散’的毒性?”
白云航聽她帶著恨意說道:“‘九天女貞散’是本門秘制的第一奇毒,中毒后功力全失,十年之內(nèi)不能沾半點葷腥,每頓只能吃一小碗清粥,才有恢復(fù)功力的可能,但也是百中無一……”
她側(cè)臥在白云航的背后,白云航能清楚地聽到她有些發(fā)亂的鼻息,但是除那冰冷的玉掌,兩個人再無半份接觸,他仿佛覺得這郭雪菲與她的距離反較平時里更遠(yuǎn)了。
李玉霜輕笑一聲說道:“沒有功夫是餓出來!這‘九天女貞散’雖是奇藥,服下后四肢乏力,可是有個把月休養(yǎng),這武功總是回復(fù)得回來,只是按照幾位師伯的吩咐,每頓只喝一小碗清粥,這身子只會越來越弱下去,哪有回復(fù)功力的一天!本門這些秘制毒藥,多半是用來騙自己人的,李師妹,你中了這‘空谷幽蘭’的迷香,也不是提前醒轉(zhuǎn)過來!”
郭雪菲一咬銀牙,她恨恨地說道:“李師姐……做師妹的也不知道是恨你還是謝你這迷香,我早就醒轉(zhuǎn)了……”
“師妹……你何必自作姿態(tài),以你的性子,怎么會這么容易就認(rèn)了我這個夫君……你何必氣我?”
又是一陣輕笑,郭雪菲卻是無言以對:“你這一掌可是要將我夫君一掌擊斃?……”
背后郭雪菲卻是止住了哭聲,她收回了玉掌,不帶半分情意地問道:“我這夫君,可是喚叫云航?”
李玉霜繼續(xù)調(diào)笑道:“師妹,玉霜這個做大婦自然要替妾室介紹,咱們的夫君姓白名云航,現(xiàn)下是登封縣令,家資殷實……不知道師妹滿不滿意?”
他就等郭雪菲發(fā)作的一刻,哪料想郭雪菲竟是一咬銀牙,順手解開白云航的穴道,她輕笑道:“師姐啊……這誰做大婦的事情,終究還是咱們夫君說了算!”
“郭師妹,這又是何必了……夫君早定了我的身份……”
“我說了,一切都由夫君作主才是……”
“李師姐,你也不要著急,做不成大房,我還是給你留個二房的位置!”
“從小到大,李師姐著實沒有勝過我的地方,所以這個正室由我來作那是最好!”
“論容貌,同門中公認(rèn)我比師姐強(qiáng)上幾份,論武功,師姐遠(yuǎn)不如我,論廚藝,師姐只能燒得出飯菜,我拿得出來整桌酒席……”
“再說了,夫君你立了雪菲為正室,從此在江湖上自然是威名遠(yuǎn)揚,而且有許多實際的好處……現(xiàn)下我是大師姐,門里自然由我作主,要錢,門里有幾千畝水田,要人馬,本門有砦丁近千人,要權(quán)勢,,本門是白桿兵的支柱,一聲令下可以號令全川……”
這張淚跡未干的臉上現(xiàn)下竟是對白云航百依百順,說出不來的話竟是有無限誘惑力:“若是夫君想要女人,只要將我立為正室,本門有十?dāng)?shù)名如花似玉的女弟子,原本是挑出來送進(jìn)宮去的,不會比李師姐差,到時夫君想要那個就讓哪個來……若是還不滿意,找些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來開開心也是不錯……只要夫君定了我的名份,即使是魔門的魔女都可以給你找來!”
面對著郭雪菲的惡性競爭,李玉霜笑道:“郭師妹,本門的家底師姐還不清楚嗎?再說了,本門既然還有在師叔,你也作不了主……”
這話看似輕松,暗地里卻是把郭雪菲恨得咬牙切齒,郭雪菲總算展一絲笑顏,格格嬌笑道:“師姐……我們的夫君還沒發(fā)話嘍!”
白云航說不出話來,那邊李玉霜也搞起了惡性競爭,一邊膩著白云航一邊說道:“夫君!為妻到時還給你弄幾個小妾……”
白云航呼了一口氣道:“郭女俠,今天這次都是我的錯的……”
李玉霜總算是松一口氣:“什么責(zé)任都由我來承擔(dān)便是!可我心中……”
他吞吞吐吐地說道:“你容貌比玉霜更美,或許……還有許多勝過她的地方……但我心里還是掂記玉霜多一些……”
沒等白云航說過,郭雪菲已是哭哭啼啼個不停,楚楚可憐之極,李玉霜心中十分歡喜,嘆了一口氣,環(huán)住了白云航的腰,輕聲說道:“算你識相……”
白云航心中也不是個滋味,那邊李玉霜繼續(xù)說道:“郭師妹,你就在這當(dāng)個二房吧……師姐這一輩子總有一樁壓住了你了……”
郭雪菲隨便地抹干眼淚,只是臉上的淚痕猶存,眼神復(fù)雜,她幽幽說道:“師姐,你好深的用心……只是師姐啊……”
說著,她猛地大膽起來,玉手掩住了白云航的嘴巴,然后恨恨地說道:“夫君只說掂記師姐多一些,那是和師姐相處的時日多一些,還沒把師姐的名份定下來……”
下面的話幾乎是咬碎銀牙吐出來地:“就是許了名份,沒有正式大婚也只是一句空言……我偏偏要纏著夫君,既然我得不去,也不叫師姐如愿……”
說著,她的語氣溫柔了許多,對著白云航說著:“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夫君了!”
白云航剛出了房門,張典史就問道:“大人,要不要審那和尚?”
白云航想想,這如定也是大悲庵的一號人物,若是久拖不久必是不美,當(dāng)即有氣無力地說道:“審吧!”
當(dāng)即擺開審案的陣勢,幾個公人把如定和尚押了上來,白云航靠在椅子上,動動手指示意公人們先打一通殺威棍,連驚堂木都懶得拍了。
一眾公人看縣令大人的眼神不善,當(dāng)即落足了力氣,雨點般的板子落將下去,而且公人們還特意挑來浸過水的新毛竹,威力當(dāng)真是神鬼難敵,當(dāng)即打得這如定和尚眼冒金星,被綁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身子在地上扭個不停,塞了抹布的嘴里還不停幾聲嘶叫。
落了百八十板子,白縣令才叫人把他嘴里的抹布取出,有氣無力地問了句:“如定和尚,你認(rèn)不認(rèn)罪?”
這如定和尚還當(dāng)真硬氣,嘴里的抹布剛被取出,他已經(jīng)罵了句:“狗……”
下一句卻罵不下去了,原本白云航一見他的模樣,使了個眼色,公人們把抹布又給塞回嘴里去了,他左手伸出四個手指,張亦隆領(lǐng)會他的意思,當(dāng)即喝道:“是不是沒吃過中飯啊……再打四十!”
這四十板子更是落足了力氣,直打得神鬼求饒,打得如定牙都差點崩掉了,好不容易打完,一眾公人就等著白縣令問案,哪料想白縣令卻有氣無力地說了句:“這和尚金鐘罩、鐵布衫十分了得,打上一百殺威棍,然后再換上本縣新置辦的八種刑具吧!本縣先補(bǔ)個覺,等你們輪流用過一番,本縣再來個通宵斷案!”
一聽這話,如定和尚終于頂不住,躺在地上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等取出抹布他只能憤憤不平地說道:“貧僧認(rèn)輸便是!”
他昨晚沒吃飯就來找白縣令的麻煩了,準(zhǔn)備搞定白云航后再雇輛大車到杏花村好好地玩上一晚,不料大意失手,先是一天一夜滴水不沾滴米不進(jìn),接著空著肚子又挨了二百大板,任他是少林寺四代弟子的絕頂人物,一身硬氣功頗為了得,也是招架不住只能認(rèn)輸了事。
白縣令不定他的罪名,只問了一句:“認(rèn)罰還是認(rèn)打?”
“認(rèn)罰,認(rèn)罰!”如定和尚不知道白縣令是如何在登封縣打開局面的,當(dāng)即跳進(jìn)了火坑:“貧僧愿意認(rèn)罰!”
白云航一下子就有了力氣,當(dāng)即喝道:“少林大悲庵如定屢次潛入縣衙,威脅官員,意圖不軌!現(xiàn)罰銀八百兩!”
他對這如定和尚恨得咬牙切齒,罰金也是開到了極限,如定聽得膽戰(zhàn)心驚,大聲叫道:“大人!貧僧沒這么多銀子啊!”
一眾公人當(dāng)即搜身,搜出了藥、絹帕、繡本等物事若干,但銀子只搜出來碎銀四兩多,制錢六百多文,銀票二十五兩,著實沒有什么油水,白縣令當(dāng)即怒道:“你分明是準(zhǔn)備卷款潛逃,再打……”
才落下五六板子,如定和尚才說道:“大人,我鞋底還有兩張二十兩的銀票……”
總算是救了屁股一命,白縣令還嫌不足,他訓(xùn)道:“堂堂大悲庵執(zhí)事就只有這點銀子?再打!”
還沒動手,如定把自己用來過年的老本都交代出來了:“貧僧自己房中還有一百二十兩的私房錢,在那本金剛經(jīng)的第四十七頁……”
沈越出身少林,這等偷雞摸狗的事件自然由他來干,半個時辰之后已然將銀票取了回來,白縣令心中歡暢,當(dāng)即說道:“既然如此,你再打八百兩的欠條,本縣會派人找你要錢的!”
解開了綁上的繩子,這如定越發(fā)感覺到屁股上火辣辣的滋味不好受,即使是走路恐怕都成問題了,再看這一幫如狼似虎的公人,只能忍氣吞聲按了手印。
白縣令當(dāng)即宣布退堂,這如定和尚差一點就要爬出去了,還好沈越有點良心,給了他一條竹杖,讓他快點去對面王老醫(yī)師那求診。
王老醫(yī)師當(dāng)真有些濟(jì)世救人的心腸,他看了一眼被打爛的屁股和后背之后,當(dāng)即說道:“莫怕!莫怕!那邊也有位和你差不多的病人,估計只需要個百八十兩銀子就成了!”
如定當(dāng)即變成一張苦瓜臉,王老醫(yī)師很有些辦法:“又不是叫你出錢……對面的那兩個和尚,在外面玩女人,一個不小心被抓了進(jìn)去打了一頓,結(jié)果他報了一個‘保護(hù)寺產(chǎn),勇斗匪徒,身后中刀’,當(dāng)即讓寺里給墊支了藥費……現(xiàn)下過得十分滋潤,天天啃野山參嚼大補(bǔ)丸……就連壯陽的藥物都開了不少,都夠吃半年了!”
這樣一開導(dǎo),如定和尚總算是放寬心了,王醫(yī)師問道:“如定啊,你是杏花村還是張家村被抓的?現(xiàn)下風(fēng)聲很緊,你怎么不帶頭套去啊!”
如定和尚無言以對,只是他又想起一樁事情,壓低了聲音:“王老醫(yī)師,前次說的那個藥王院的那個‘龍虎七絕丹’還有沒有?到時候給我弄一丸,就列在什么百年人參、冬蟲夏草里吧……”
王老醫(yī)師連聲說道:“有!有!有!專門給你留了一丸!”
斷完案,白縣令又覺得自己腰酸腿痛的毛病又犯了,昨晚似乎是太過火了,看來今晚要早點休息。于是便在懷里揣了罰來的銀兩銀票回李玉霜房去了,一看,郭雪菲到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沒起來,一見白云航進(jìn)來了,李玉霜給他盛了一碗飯,白云航當(dāng)即把這碗飯遞給了床上的郭雪菲。
郭雪菲的神情很是茫然,她有些木然地接過碗后,嘴里對白云航說道:“今晚我不陪你了,所以你也不許陪師姐……”
白云航又給自己和李玉霜各盛了一碗飯,心道:“自己便是有心也是無力啊……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吃了兩口之后,白云航習(xí)慣性地將懷里的銀票遞給了李玉霜,李玉霜正準(zhǔn)備接了過來,始終盯著這邊看的郭雪菲已經(jīng)叫出來了:“你拿什么給師姐?”
白云航答道:“銀票!”
郭雪菲似乎有些微怒道:“我也要!你可以掂記著師姐多一些,卻不能偏心!”
這個理由實在有些牽強(qiáng),可白云航也只能將銀票分成兩份,一人一半,郭雪菲拿到銀票看了兩眼,不禁驚呼:“這么多?”
李玉霜冷冷地說道:“這又不是四川……”
白云航一呆,問道:“你們門里不是有上千畝水田嗎?一年也能收不少租子啊!”
郭雪菲苦嘆一聲道:“是有上千畝水田,不過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現(xiàn)在的峨嵋派不比當(dāng)年了……”
李玉霜沒說話,只是幽幽一聲長嘆,郭雪菲理了理亂發(fā),眼角竟有幾滴淚水,她帶著淚光說道:“若不是師伯發(fā)了瘋,我們峨嵋派怎么落到這等地步……我和師姐,又怎么叫你壞了身子!”
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一邊抽泣著一邊說:“還好你這個人,還是有幾分溫柔體貼,總抵是不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