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如今大宋您暫時不能回去了。”紅冉艱難地說道,“當日我們決定跟隨主子到金國,香云主子就打定了決心去找趙構,她誓死要賭一賭,看他到底認不認她。不想,趙構竟然將她殺了。”
安子聞言震驚地從床上直起身:“你說什么?香云死了!?”
“是,遲旭安插在宮里的人說的。而且我們聽說消息以后,也去找過她,至今未有她的下落,所以估計她真的是死了。”紅冉見安子色變,不忍地說道,“我們久不敢將此事告訴主子,是怕您傷心……”
“趙構為什么要殺她?”安子唯一不解的就是這點,“他能容得下柔福帝姬,為什么不能容下她?香云才是他的真妹妹啊?”想到她們五姐妹,如今一個不剩,安子就覺得心涼。
“這個,紅冉也不知……當初我們知道趙構派了人四處追殺你們,也覺得疑惑,至于什么原因,實在不大清楚。”
“真不大清楚,還是你們又瞞著我有些話沒說?你們瞞我的可不算少,明明是和尹天衣聯手,卻還跟我說為了查他入宮見誰死了七個人,是你們一步一步把我逼到現在的境地的!”安子回想起原先的種種,想到紅冉到今天才告訴自己香云死的事,不免氣不打一處來,連舊帳一并算了。
紅冉只得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紅冉說得沒錯,以前的事或許她做得有些不對,不過黃天蕩那場戰,是你給了完顏宗弼突圍的計策,害得宋軍大敗,如今你要回去,更是不會輕饒你。”凌子虛也說道。
安子看著他們二人,目光漸漸凝聚:“宋軍知道是我出的計策?完顏宗弼不是對外宣稱是一個姓王的漁夫給的主意嗎?”
凌子虛輕輕搖了搖頭:“安子,你太相信他了,他一心要留你在金國,怎能不斬斷你的后路?我若是他,只怕不是你出的主意也得對外宣稱是你出的。”
安子這回完全失敗,漸漸感到悲哀:如今自己在宋朝只怕已經被民間的說書人說成賣國求生的女子了。
“我被說得很難聽吧?”安子郁悶地看著凌子虛,“你說我若碰到一個漢人,會不會直接就被殺了?”
凌子虛輕輕一笑:“快躺好。”一邊說著一邊給她掖好被子,“你得感謝你救了一老太太,她感念你讓她母子團聚,為你說了情。她說那是金國王爺為留住你故意放的話,你一個深宮里長大的公主,哪會懂什么用兵之道。于是,那個子虛烏有的王姓漁夫就弄假成真了。”
“哦。”安子大大舒了一口氣,這似乎非常說得過去,看來自己還真沒白救了她,安子雖然不指望流芳百世,卻也不想遺臭萬年,寧可默默無名地死,也不能成為人民公敵。
可是隨即,凌子虛就來添麻煩了:“安子,這也是我疑惑的,你如何懂突圍良策?單是那復雜的地圖又如何能看懂?”
這個……安子仰頭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趙圓珠以前愛不愛看書,若她不愛看書,胡謅個從書上看來的,只怕跟了她那么久的紅冉會立刻跳出來拆穿自己。該如何自圓其說呢?安子憋了半天,憋出個不大能自圓其說的理由:“那地圖是完顏宗弼跟我講解的,至于那什么良策,不過是小時候有聽說過三國的故事,學到的一點皮毛,完顏宗弼何等聰明的人,我一提,他就能觸類旁通,馬上就有周詳的計劃了。”
紅冉大概是十歲左右跟的趙圓珠,安子胡謅個小時候應該不為過,再把功勞推到完顏宗弼身上,應該也不算太離譜,畢竟他狂熱地喜歡打仗。
好容易勉強將他們二人唬住了,兩人沒再繼續追問,安子便把那個讓自己心情不爽的議題又提了上來。
“要我呆在這也行,不過得讓我呆得安生,你們倆給我想個法子,教訓教訓那兩個女人。”把問題丟給下屬,是領導常做的事,安子自己想不出法子,為難為難他們兩人也不過分。
凌子虛在房里來回走了幾趟,兩手交叉在背后,紅冉則一會看看安子,一會看看凌子虛,屋里安靜得很,不知覺間夜已經又深了。安子斜躺在床上竟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安子如今已自己能下地,便沒再叫紅冉,慢慢下了床。陽光從窗戶直直照射到屋里,北方已經是入冬的天氣,盡管陽光燦爛,依舊掩蓋不住的寒冷。安子裹了裹大衣,余光又看見原先擺放萬年青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們兩個都有強硬的背景,如自己單獨與她們斗,自然是斗不過的。如果讓她們強強對抗……
安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一個主意浮上心頭。
“笑什么呢?”一個低沉的男聲從門外響起,安子心中一動,只見完顏宗弼微笑著走了進來。
安子不理會他,扭身回了屋。
“難得見你笑得情不自禁,本王的心情都好了許多。怎么樣?傷勢好些了么?”完顏宗弼說著就要去看安子的傷,被安子一手撣開。
“你在和我慪氣?”完顏宗弼微微笑道,連稱呼也由“本王”改為“我”了。
“民女哪敢,王爺府上一個側妃都可以隨便將民女置于死地,何況王爺呢?”安子越發的小家子氣。
完顏宗弼倒是有些意外安子撒嬌般的置氣,雙手輕輕搭在安子肩上,順便幫她緊了緊大衣,瞥見安子除了外面的大衣,里面只穿著一件單衣。
“天氣漸冷了,怎可穿得這么單薄?”
“要你管!”安子抖了抖身子,依舊不依不饒。
完顏宗弼心情大好,安子的舉動讓他下意識地覺得她是在吃醋,撒嬌,忙將安子的身子轉過來,不容她抗拒地掰正了。
“不要生氣了,說吧,你要什么?除了她的命暫時不能給你,其他的隨你挑。”頓了頓,特意加上一句,“你要我給你,我也答應。”
想得美,安子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想:也不知道剛才這前期工作做得怎么樣了,接下來是不是就可以談條件了?
“好,你說的,我要什么你都答應。”
完顏宗弼重重地點了點頭。
“如今我身在金國,身上身無分文,所以才不得不寄居在這,看人眼色,我不管,你要給我一萬兩銀票,我愛買什么買什么。我連個首飾都沒有,人也被你給軟禁了,想讓我留在金國,至少得讓我了解一下金國的風土人情啊。”安子開始噼里啪啦報單子。
安子如今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愛錢的毛病依舊未改,有錢放在身上,總能安心不少,這頭兩條,得先有了錢,再有了自由,才好做事情。只不過,這些依然是鋪墊。
見完顏宗弼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安子繼續說道:“這些錢,我都想叫靜妃給,不過諒你也舍不得讓她花那么多錢,所以錢肯定得你出了。不過她既然打了我,至少得給我個補償,叫她認錯,她定是不肯服軟,我也不為難你,只是我得要她一樣東西。”
“什么?”
“我也不知道要什么,得去看了才知道,到時候你可別護著她。”安子原先想直接說出要的東西,又怕直接說出口了,完顏宗弼會起疑心,所以臨時改了口,要到靜妃府上看看再說,順便確認一下,她府里是否真有那東西。
完顏宗弼這會沒有輕易答應安子,而是狐疑地將安子看了一遍,半天冒出兩個字:“可以。”
安子放下心來,立馬利索地起身:“蓄兒!”
紅冉應聲出來,一眼看到完顏宗弼,慌忙下跪請安。
“蓄兒,我現在要跟王爺去靜妃那一趟,你留在屋里,快些給我熬藥,叫了你老半天才來,子虛烏有的東西琢磨半天有什么用?”安子匆忙給紅冉說了這么一堆不著邊的話,當即把紅冉愣在那里。
直到聽到“子虛”二字才恍然過來,忙應道:“是,主子,我這就去熬藥。”
安子也是信口來的幾句怪異的話,起初她還擔心紅冉聽不懂,她想表達的是每句話開頭一個字連起來的意思“你快叫子虛”。因為接下來她要做的事,只怕是要死人了。如果情勢把握不好,有他在,自己會安心很多,至少他可以把自己從梁王府里提出去。
完顏宗弼顯然也很疑惑安子的那幾句話,順口問了一句:“蓄兒在琢磨什么?”
不問則好,他這一問,安子又順著編了句話:“沒什么,昨天晚上,蓄兒給我去取藥,說看見有黑影往南邊屋子去了,當時把她嚇的,她還以為是個鬼,我跟她說,世上哪有鬼,她還不信,一整天跟掉了魂似的。”
“黑影?”完顏宗弼問道。
“半夜三更的,指不定手上的燈暗了,所以看起來便是個黑影,有什么好怕的。不過蓄兒倒說得有些道理,王爺您以后得在這屋子和屋子之間的通道上多裝上幾個燈,這樣看路也方便些。”安子故意輕描淡寫地把話題撇開了來。
兩人跨出門檻,朝南邊靜妃府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