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歷197年5月9日,星期二,火曜。晴。
處在生死邊緣的話,傷者會有游走在天堂和地獄邊緣的記憶。
廣闊無垠的意識海里,只有自己孤單的一個人,在迷茫地徘徊。
光與影,在那里互相糾結(jié)消亡又互相誕生。光點和黑斑就像是水里的氣泡一樣,向著自己所認為的方向浮動著。上升時能看到耀眼的白光,下沉時能遇到無邊的黑暗。
沒有情感地在那里浮浮沉沉,時間是可以被忽略的存在。等到意識到自己是誰了,那就差不多到了決定來到某個世界的時候。在這之前,沒有意識的靈魂,向它索取前世的業(yè)報是沒有道理可言的。
因為,完全沒有意義。
首先是意識回到了身體里,手是最先能動的部位,然后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眼睛上,慢慢的,慢慢的睜開——
總之,一般來說蘇醒就是那么一回事兒了。
只不過,幾乎每個人蘇醒后會遇到的事情多多少少會有點不一樣,所以才叫各自的人生。
有著美麗雙翅的天使在等著接你升入天堂。
右手拿著叉子,上面還叉著雞翅膀的惡魔邀請你去赴宴。
周圍是一群跳著奇怪舞蹈的野蠻人在唱著音節(jié)奇怪的歌,歌曲在那里反復(fù)啊反復(fù)啊,一直都不會結(jié)束,就像他們所跳的繞圈圈舞蹈一樣分不清開始和結(jié)束,然后你還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洗著越來越燙的熱水澡——那么,這樣還需要醒來嗎?
暖洋洋的春風從窗戶中吹進來,帶起了窗簾,還有床幔。風鈴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清脆動聽,帶來一絲喜悅和惆悵。“你醒了?在路上遇到你受傷了,所以帶你回來了,還難受嗎?”少女穿著素色的長裙,用著舒緩的步調(diào)——
不對,不對,某人遇到的并不是以上的種種。
醒來后,只是在朦朦朧朧中睜開眼睛,還來不及發(fā)出哪怕一個音節(jié),就直接再次被一陣劇痛給刺激地暈過去了。
真是不幸地遭遇呢。
“啊咧,哥~哥?”趴在戴斯胸口上的安娜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絲毫沒有一點身為“肇事者”的覺悟。
“安妮,不可以。哥哥現(xiàn)在傷口還沒完全好,這樣撲上去會很痛的。”塞西莉亞苦笑著解釋道。
“啊,是這樣啊……哥哥,抱歉哦,安妮不會再碰你了,所以請你馬上就醒過來吧。”
——這可不是馬上就能再次醒過來的事情呢。
“瓦爾!”
“什、什么?”
“你莫名其妙又臉紅什么?”
“哪、哪有的事情!”
盯——“好可疑……嘛,算了。你去戴斯同學耳邊重復(fù)以下句子‘快醒來吧快醒來吧快醒來吧……’,直到他醒過來為止。”
“為什么!?”
“我說了照做就是了,哪有那么多為什么!”
“快醒來吧快醒來吧快醒來吧……”瓦爾學長真的就這樣搬了一把椅子,然后在戴斯枕頭附近開始念叨。
念了一會兒,瓦爾突然停了下來:“喂,我說,這不是我會做的事情吧!”
“抗議無效,繼續(xù)。”
汗——嘆氣,果斷繼續(xù)。
露絲敲了下門,然后走了進來,將手里的花籃放在柜子上。
見到瓦爾那奇特的行為,詫異了下,將塞西莉亞拉到一邊:“這是怎么回事呢,小姐?戴斯少爺現(xiàn)在還需要休息才對吧。”
“真是的,管不了他們這兩個家伙。剛才戴斯醒來過了,只是因為碰到傷口又重新暈過去了。瑟琳娜老師也說了沒有大的關(guān)系,所以他們這樣折騰也隨便他們吧。何況,擁有費爾南多血統(tǒng)的人,傷口愈合的速度原本就會比較快,消耗的也會比較多,早點醒過來吃點東西補充點營養(yǎng)會更好點。”
“喂,請你別吵了好不好,瓦爾、學長!”戴斯微弱的聲音傳到了幾個人的耳邊。
“哥哥!”安娜一副想撲又不敢撲的樣子。
“戴斯少爺,你終于醒來了啊。”露絲的喜悅是怎么毫無掩飾的,“我這就去給你準備吃的。”說完就急匆匆地跑出了房間。
“啊,安妮也要去~~~安妮要做料理給哥哥吃~~~”安娜也興沖沖地舉著兩只小手跟著跑出去了。
“你這家伙,終于醒了,看來我的千念魔音還是很有效果的啊。你說是吧,露西。”
“戴斯,這家伙很吵是不是,我這就把他趕出去。”說著就去拉瓦爾。
“喂喂,是你讓我念的好不好……喂……”
隨著門被關(guān)上,瓦爾學長和露西學姐的聲音就聽不到了。
門外。
露西已經(jīng)放開了拉著瓦爾的手,默默地向樓梯口走去。
“喂,剛才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拉著我出來。”瓦爾學長追了上來。
“你又不是笨蛋,自己想。”
丟給瓦爾這么一句話,露西開始上樓梯了。唉,這次戴斯受傷,看來還需要去安撫下貝拉才可以呢,免得她再下來找戴斯興師問罪。
一下子,房子里就只剩下塞西莉亞和戴斯兩個人了。
“醒了?”原本一直站在一邊的塞西莉亞走了過來。
紫棠色的頭發(fā),紫色的眼睛,像是紫羅蘭一樣盛開的長裙……咦,為什么全是紫色的?
不過,真是漂亮啊,塞西莉亞小姐。
“嗯,”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房間,“我好像有點不記得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昨天你爬樹的時候,突然一個雷打下來,劈到你了。”
“誒?!有這么回事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塞西莉亞突然笑了出來,一連串清脆的笑聲,持續(xù)了好久才漸漸停下來,“真是的,干嘛這個表情,你是在想為什么沒有被烤熟嗎?”
“那個,只是覺得莉娜笑起來真漂亮。”
塞西莉亞表情一下有點不自然,臉微微有點發(fā)紅:“即使、即使你那么說,我給你的獎勵,也不會多上一點的!”
“哈啊?”什么什么獎勵啊,“啊,對了,我這樣子睡了多久?”
“沒多久。回來后,叫醒了瑟琳娜老師,處理了之后就回到這里了。碧利斯老師那里,已經(jīng)給你請過假了。今天也沒有進行課堂實驗,所以不用擔心什么。”
咕——
真是不合時宜的聲音啊,但是身體就是那么誠實。
“啊,對了,我們最后打敗那些強盜了嗎?”對昨晚的記憶開始漸漸回想起來了。
“……”
“嗯?”為什么不回答。
“全打敗了,大概死了幾個吧。”塞西莉亞有點不高興地回答。
“哦——啊?死了幾個?!嘶——”稍微一用力,扯到了傷口,頓時痛得齜牙。
“真是的,別亂動。亂動的話要是傷口崩開了就麻煩了!真是的,明明有那么長的傷口,還亂動……”
疼了一會兒,漸漸好了,才緩過來一口氣。
盯——
“看什么?”
“記得你剛才說獎勵什么的……”
“就是……就是說你雖然很笨拙,但是也很勇敢,畢竟替本殿下?lián)踝×四窍鹿簦陨晕⒔o你點獎賞也是可以的……這個,僅僅是對于傷員,所以會比較照顧一下,或許可以讓傷員盡快好起來……這樣……”
戴斯睜大了眼睛,認識塞西莉亞都一個月了,但是還從來沒見過塞西莉亞會紅著臉在那里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總之,你先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會是什么獎勵呢?好吧,閉上眼睛吧。
左邊的臉頰上,傳來了柔軟濕潤的觸感,還清晰地聞到了莉娜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這是?!呼吸有點不受控制地想要急促起來……
“戴斯少爺,先吃一點吧,等……啊!打擾了!!”
門比打開時還要快地關(guān)上了。
臉上的觸感還在持續(xù)著,殘留著,回味著。少女就在剛才的時候,就迅速站了起來。柔順筆直的長發(fā),有幾絲拂過了戴斯的鼻尖和睫毛。
“總之,這是給效忠于本殿下的勇士的獎勵。咳!好了,可以睜開眼睛了。”塞西莉亞走到窗戶邊上,背對著戴斯。
呼——呼——
“不是吧,你竟然給我睡著了!?”
戴斯連忙停止了開玩笑:“沒、沒有,沒有睡著。”
“小姐,可以進來了嗎?”
露絲將門開了一條縫,在門外問。
“進來吧。”
露絲一只手提著籃子,另外一只手拉著安娜的手進來了。
“煎蛋、雞脯肉、生菜、水果切丁——今天只有梨子哦。”
“哦?今天有梨子嗎?”
——這是什么時候的東西啊,戴斯有點懷疑這水果的有效期。
塞西莉亞似乎猜到了戴斯那奇怪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外面剛剛運進來的,盜賊團離開了,騎士團下午剛到。”
“真是有效率呢……一個一個,前腳后腳的。”昨晚塞西莉亞說的“你們的大公對這件事情不會不管不問”這樣,原來是這個意思啊。看來確實沒有一定要去的必要啊,但是,有了剛才的獎勵,也無所謂了。
戴斯在那里傻笑著。
咕——
“好了,先吃東西吧,吃了東西身體好的快一點。”
“先吃煎蛋吧,這個是安妮做的哦!”安娜捧著裝著煎蛋的盤子走到戴斯邊上。
在露絲的幫助下,戴斯微微坐了起來。
呃——是煎蛋嗎?戴斯頭上開始冒汗……黑的不成樣子啊,吃了之后不會跟約翰一樣一下掛掉吧。
“安心啦,戴斯少爺,我已經(jīng)試過的,只是外面有點焦掉了,里面是可以吃的。”
張開嘴,咬了一口,緊接著又一口,一個煎蛋就被消滅了。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沒了。
“好吃!”
“太好了!”安娜開心拍著小手。
“接下來就吃點雞脯肉吧。”
可是,這哪是雞脯肉啊,明明就是碎肉末嘛……
接著是生菜沙拉,然后是梨子。
“戴斯少爺今天胃口不錯呢,是不是還需要一些?”
“啊,那個嘛,不用了~~~”
戴斯笑著,硬說著和心里完全相反的話。
“露絲再去準備一些吧,一直喂一直喂,直到這家伙吃不下為止。”
不至于吧——戴斯的笑開始僵硬了。
塞西莉亞又補充了一句:“因為,這就是傷員的待遇啊,所以,露絲要加油哦。”
喂喂,太過了吧。哪有一直喂到吃不下為止的啊……
“嗯,我會努力讓戴斯少爺滿意的!”露絲充滿精神而且目的明確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