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氏端著熬好的野菜清粥走進來,先緊張的看了一眼床上,見青歌好好的靠坐在床上和虎子聊天,這才松了一口氣,笑道:“青歌,來,快把粥喝了。”
“娘,粥燙呢,等一下喝。你過來坐這里。”青歌撒嬌的撅了撅嘴,拍了拍身邊。柯氏微微一愣,女兒好久沒有這樣對自己撒嬌了。或許是生了一場大病的緣故。柯氏這般想著,也不疑有他,將菜粥放在一旁,順著青歌的意坐在她身邊,伸手給她順了順發鬢,滿眼疼惜。
青歌見柯氏沒什么異樣反應,也暗自松了一口氣。從虎子的口中,青歌推測出,之前的青歌必定是一個軟弱膽小的女孩,甚至可能有些自閉,只有面對母親和弟弟時,才能好一些。這實在不是個好消息,青歌不想出什么頭,只想安安穩穩的和這好不容易得到的母親弟弟過平靜富足的生活,若一直裝原來那個青歌,卻是不可能。想來想去,借這次大病的機會,或許能順利掩飾自己的改變。
“青歌吃苦了,是娘沒用。”
“娘……”青歌依偎過去,突然伸手扯起柯氏寬大的褲腳。柯氏的肌膚白皙細膩,是以暴露在姐弟兩眼前的那紫青色紅腫的膝蓋,便更加刺目。
“娘!你這是怎么了!”虎子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圍著柯氏轉來轉去,心疼得不得了,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是不是張嬸!一定是她刁難你!我去找她!”
“虎子!”青歌和柯氏一起出聲,虎子頓了頓,還是要沖出去找人算賬。青歌淡眉一緊,提高聲音道:“虎子!找麻煩要緊還是娘要緊!”
虎子停了下來,轉過身看著突然變得很有氣勢的姐姐,完全被震住。青歌不再理他,摸出之前讓他找來的蒿葉,在手心里揉碎捂熱,然后敷到柯氏紅腫的膝蓋上,輕輕揉按起來。柯氏發出一聲悶哼,便再沒有了聲響,安靜的任青歌動作。
“啪嗒”一滴淚自青歌眼中沁出,之后便再也控制不住,成串成串的往下掉。
“青歌……”柯氏也早已淚眼模糊,她怎會不知女兒這是心疼自己,一時又是甜蜜又是酸澀。都怪自己太沒用,給不了青歌好的生活,拖累她過這樣苦的日子。
虎子不知何時也挪回了床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同樣晶瑩閃爍,哽聲呼喚:“娘,姐姐。”
青歌抬起衣袖一抹眼淚,抬頭露出燦爛一笑。雖然雙眼又紅又腫,卻讓柯氏和虎子都看得直了眼。
“姐,你真好看,比族長家的杏姐姐還好看!”虎子圓臉微紅,眼睛亮晶晶的。柯氏也贊同的點頭應和著。因著這一打岔,氣氛到是輕快起來了,只是青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娘,你放心,以后我和弟弟會照顧你的,一定不讓你再吃苦!”青歌拉著柯氏和虎子的手,滿臉堅定,虎子也認真的連連點頭。
“青歌,虎子……”
“娘!不許再說你沒用之類的話!你是天下間最好最好的娘!”
柯氏眼圈又紅了,反手握住青歌瘦弱的小手:“好,好,娘不說。我們青歌長大了,虎子也越來越懂事了,真好,真好。”
“嗯,娘,青歌長大了,以后會保護好自己,保護好你和弟弟的!對了,你這膝蓋每天晚上睡前記得用熱水捂一捂,早上、中午、晚上各一次我幫你揉揉,很快就能好的。”
柯氏點頭應了,想了想,疑惑道:“青歌,你,你怎么懂得這些的?”
對于這個問題,青歌早想好了怎么回答。她這次要治好自己,本來打算只讓虎子幫幫手,其他人誰也不告訴。她相信自己叮囑過,虎子便不會和人說起。可是就在剛才,看到柯氏行走不穩,卻一心只擔心女兒,青歌就打定主意,瞞誰也不能瞞母親。弟弟,母親和自己,三個人之間是最最親密的,除了自己并非原裝青歌一事,她不愿意再有所隱瞞。而且,病好之后要想法子讓日子好過起來,到時候又要怎么解釋自己的本事?不如就此一并解決了,反正他們絕對不會傷害自己。
“娘,弟弟。接下來我說的事,希望你們再也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就算我們幾個人私下里,也不要再談起,可否?”青歌收起笑容,一臉嚴肅的看著面前兩人,這兩人也被她感染,認真的點了點頭,不解的看著她,“其實,我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青歌了。”
“啊!”柯氏一聲驚呼,忙道,“青歌,你,你這是什么意思,別嚇娘啊。”
青歌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嘆道:“這次大病,我幾乎就這么去了。迷迷糊糊中,我看到了成片成片的宮墻琉瓦。再然后,我看到了一名青衣長衫的俊美青年,他,他說是我的父親。”青歌半真半假的說著,一邊小心留意柯氏的反應。
聽說青歌夢中見到前夫,柯氏再次驚呼一聲,飛快掩住自己的嘴,焦急而悲哀道:“然,然后呢,青歌,然后呢?你爹,他說什么了?他,他是不是怪我?”
青歌忙道:“沒有,沒有,娘。爹說他很想念我們,只是再無相見之期,讓娘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爹還教了我許多東西,要我好好照顧娘。”
柯氏怔怔的發了一陣呆,才有些失魂落魄的離開。青歌很擔心她,讓虎子跟去小心照看,自己則迅速脫了衣服,用虎子準備好的蔥姜混鹽的汁液揉搓背心、胸口、手心、手肘、腋窩的位置,等感覺到渾身開始發熱了,便收拾好東西鉆進被窩里,將自己嚴嚴實實的捂了起來,發了一身大汗。
第二天起床后,青歌果然覺得輕快了許多,又用剩下的汁液再搽了一遍。這次是柯氏幫忙擦的。青歌昨晚編造的謊話果然有效,柯氏覺得女兒突然懂得這些,都是夢中父親所教,也沒有多問。她似乎已經恢復平靜了,只是眉間似乎多了一絲堅定。青歌原本有些擔心,幾次張口想問,還是忍了下來。想了想,又覺得也許這樣更好一些。柯氏的性子,實在太柔順可欺了,遇到什么也只會哀求哭泣,若她從此能堅強一些,青歌也能放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