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族長美意,只是在下覺得,當前最緊要之事,并非對我等道歉酬謝,而是該如何處置這位,”常錄攔下氣憤沖動的古桐,伸手一指滿臉惱怒不滿的甘雄,“他對我等的侮辱暫且不提。但他侮辱欺凌這一對可憐的母女,還罔顧人倫,竟然意圖對夏姑娘不軌,這事兒恐怕不能就此作罷。”
常錄也看出了族長的意思,厭惡中難免帶了幾分不屑。原本對青歌就有好感,現在自然是要幫她說話的。
族長一窒,再次細細打量起幾人來。原本他和甘雄的想法差不多,以為這幾人只是沒什么背景的熱心人,但對方的氣度言語,卻讓他不得不重視起來。終歸他要比甘雄閱歷多,也不似甘雄那般沒眼力沒腦子。
衣料雖是毫不起眼的灰色,但衣料卻并非一般粗布,而是精致的細棉軟帛,鎖邊的還是細絲錦緞。幾人衣著一致,神態平和中自有一股俯視眾人的傲氣,顯然并不將自己這些人放在眼中。
族長狠狠瞪了一眼惹來如此麻煩的甘雄,心里對青歌也多了幾分埋怨。振作精神,族長再次開口,語氣又要恭敬了幾分。
“幾位稍安,此事尚未查明。老夫作為甘家族長,自然會秉公處置。只是,這終歸是我族內之事,是我侄兒家中之事。幾位若是硬要插手其中,只怕亦是不妥。”
不論如何,事已至此,就算對方真有來頭,也只能先擋回去了。他們也就是青歌這丫頭的救命恩人罷了,只要好好招待,奉上厚禮,莫非還會為了一個什么都沒有的黃毛丫頭與我們整個甘家作對?
族長雖然錯估了幾人與青歌的關系,只是他有一句卻是沒錯,這終歸是甘家的家務事,現在青歌還是甘雄的女兒,柯氏還是甘雄的媳婦,人家一家人的事,外人如何好插手?常錄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但心里卻是打定了主意,不論如何,總是要安全帶走青歌和她的娘親弟弟。此事大概會對公子聲譽有礙,但公子必然不會在意。今日之事是非明確,但這族長偏偏一力拖延,明顯要偏袒。自己幾人怎能看公子的恩人吃虧?
“爹!你還要偏袒這個畜生?你這樣做,如何對得起夏先生!”
甘三娘突然擠出人群,站到了青歌身邊,將她一把攬住,橫眉怒視族長為首的一干村人。被她灼灼目光掃過,村中不少人都慚愧的低下頭,他們都是受過青歌之父夏先生恩惠的。就連族長,也再次露出愧悔之色,但也只是一瞬。
“放肆!三娘,立刻給我回家去!你若是再多言一句,別怪為父家法伺候!”
“家法?爹爹,族長!如今這家法,可還有當初的威懾力?”甘三娘突然冷笑,目光哀憐的轉向青歌,伸手輕撫她臉頰上紅腫處。那酷似當年之人的雙眸,讓甘三娘再也無法承受多年來心底的壓抑,豁出去道,“爹!當年夏先生于我家、于村中諸人皆有大恩,他臨終唯一牽掛,便是年幼的青歌。可你們,你們是如何待他妻女的?你們都忘了當初的誓言嗎!”
“夠了!三娘,立刻給我回家去!”族長滿臉通紅,也不知是氣是愧。
“不夠,不夠!當初夏先生留下用以撫養安置妻女的財物,如今何在?”甘三娘目光掃過二哥和他身旁的張氏,兩人忙低下頭,張氏更是忍不住往丈夫身后縮了縮,“為了包庇自家人,你對此事不聞不問!甚至任由甘雄這畜生有手段逼迫柯氏委身!這些年來,夏先生的妻女跟著這畜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們難道不知道!如今,這畜生做下如此人神共憤之事,你們還要不聞不問?!你們對得起自己良心嗎!”
族長唇角抽搐,看著女兒流淚控訴,心中又怎能不痛。但,我總歸是這一族之長!族長抿緊唇,目光陰郁的掃過在場眾人,落在甘三娘和青歌身上,突然一揮手道:“把她們給我押下去!”
十數名青壯村人出列朝青歌兩人圍過去,甘三娘的丈夫毛五亦在其中。看著神態凜然的甘三娘,毛五突然一咬牙,迅速脫離隊伍站到兩女身前。
“誰敢動三娘!”
常錄六人亦上前,昂然道:“甘族長,今日之事真叫我等大開眼界。你們便是如此對待恩人妻女?就是這樣持強凌弱?”
“幾位,這是我甘家家事,還請不要多事。待此間事了,我等自當親自向各位請罪,奉上救命恩酬,恭送幾位離開。”族長咬牙沉聲道,今日之事已經鬧得如此之大,若不及早控制,自己聲望顏面都要受損。至于這幾位或許有些來頭的,自然會想法子,不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讓他們滿意,不再提起此事。
“我想,族長大人或許有些誤會。”常錄上前一步,轉身對青歌長鞠行禮,然后傲然面對甘家村眾人,“夏姑娘乃我家主人的救命恩人,此次我等隨之前來,便是奉主人之命接她一家回錦州酬謝。只是沒想到,哼哼。”
“常大哥,還和他們啰嗦什么!”古桐早憋不住了,現在再無人阻止,他便也跳了出來,“你這老兒,枉為族長,竟是如此是非不分!我家公子乃是當今圣上之侄,錦州鄧府大公子!你們如此對待公子的恩人,欺辱我鄧府貴客,太也不將我鄧家放在眼里!”
“鄧、鄧、鄧府!”族長面色蠟黃的跌退一步,若非身后甘華等人攙扶,只怕便要摔倒在地。村中其他人不知,他卻怎能不知?當初他還年輕時,也曾親眼見過鄧家的威勢。連當今圣上,也曾居于鄧府。
“族長,”青歌突然從常錄幾人保護圈里走出,神色不復之前畏縮,“今日之事,甘家村如此待我母女,青歌并無怨言。然,你們捫心自問,可對得起我夏家!”
“青歌……”甘三娘面露哀求,青歌回頭對她一笑。
“也罷,看在三娘的份上,我也不想再多計較。只是,從今以后,我娘和他甘雄,我弟弟虎子和你甘家村,再無關系!”青歌拿手一指甘雄,雙目炯炯卻是看著族長,見他艱難點頭,才滿意道,“那么,當年我父委托之事和今日欺辱之事,就此一筆勾銷。我夏青歌,和你們甘家村,從此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