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如梭。
落雪界經歷了萬年寒冷之后,喜迎難得的暖季。
旭日透過寒氣照耀在雪林之中,給生靈們帶來一絲暖意。
林中雪地,烏發如瀑的素衣女子穿著草色繡鞋,如同冰雕般呆呆的立在原地。
“神主大人,有心事嗎?”
雪色長袍的美婦跟在女子身邊,一臉恭敬的詢問。
女子沉默半晌,答道:“我從前也來過一次落雪界?!?/p>
自從成神后,她開始無憂無慮的游覽萬界,每天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
此次重回落雪界,她再度想起了那個白發少年,內心不由自主的起了波瀾。
“哦?神主大人竟然來過一次嗎?那還真是我界的福氣,能讓大人光臨兩次?!?/p>
美婦語聲柔和的奉承道。
雪精靈一族乃是落雪界的主宰,她身為精靈族族長,修為已經觸及半神之境,卻不敢有一絲不耐,因為這位素衣女子不僅是一尊真神,還證得了無上時空大道,在神靈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不知道大人上次來落雪界是為了什么?”
出于好奇,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沒什么,只是送一位故人?!?/p>
女子隨口解釋,在雪地上踏步而出:“帶我去看看你們族中有名的景點吧。”
“好的大人?!?/p>
美婦乖巧答應,心中暗暗好奇這位神主大人口中的故人究竟是誰?
“大人,這是我族的通天神樹,整個諸天萬界都沒有幾顆呢。”
二人觀賞了諸多地方后,來到一顆參天大樹跟前,美婦驕傲的指著神樹介紹。
通天神樹,代表著祥瑞與福澤,傳說它長至最高后,就會降下甘霖,把無盡神運灑向它生長的大地。
“通天神樹……通天樹……”
望著高大的樹木,女子輕聲低喃,一念之間,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兩手按著腦袋,精致的容顏痛苦起來。
“大人怎么了???”
美婦大驚,還從未見過這般場面。
神靈啊,這可是真神呀!什么事情讓她感到痛苦?
“啊……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好難受……”
記憶深處的封印開始松動,女子越發覺得痛苦,胸口發悶,腦袋像被撕裂了一樣。
“大人稍等,我馬上去請族中圣醫為您看看!”
美婦說罷,迅速閃身離開。
女子依舊站在原地,劇烈的疼痛使她面容都快變得扭曲。
“??!”
垂首一聲低吟,她強忍著摘膽剜心之疼,雙手貼向樹干。
“轟!”
頓時一道道神圣的偉力自通天樹上溢散而開,闖入她的腦海之中,敲擊著她最后的記憶屏障。
“咔嚓”
伴隨著開裂聲響起,曾經的記憶如同洪流般涌入腦內,沖擊著她的識海與心靈。
“我知道了……我終于想起來了……”
她雙手離開樹干,臉上表情凝固,滿是凄慘意味。
為什么她會覺得和他認識,為什么她會覺得他很重要,原來那個人一直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只是她卻忘了……
“洛汣芊,堂堂的時空之神,居然會把最重要的人給忘記了,我還算什么神靈?。俊?/p>
她倏然蹲下身,痛苦與悲戚再度浮上面龐,眼中噙著晶瑩的淚水,失魂落魄的伸出手撫摸樹干,由衷道:“謝謝你?!?/p>
如果不是通天樹共鳴所散發出的力量,她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回時空界內的回憶,也想不起曾經那個與她日夜相伴的少年。
就在她準備動身去尋找少年之時,忽然發現樹根旁邊的一滴血紅色液體。
“血?為什么通天樹邊上會有血?”
她心生疑惑,腦中思緒翻涌,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大人!你沒事吧???”
美婦終于帶著圣醫趕到,見女子蹲在樹跟旁邊,面色已經恢復正常,她心中松了一口氣。
“大人……”
她正欲說什么,洛汣芊猛地抬手打斷:“通天樹要用什么來澆灌才能成長?”
“啊?”
美婦被問的一愣,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她還是如實答道:“精血,人的精血才能讓神樹長大?!?/p>
“轟!”
猜測被證實,洛汣芊如同被五雷轟頂般的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原來……他一直在騙我,什么圣水,什么湖水都是假的……”
腦中回憶起與少年一同生活過的畫面,想起他每次外出澆水完回來后那蒼白無力的樣子,自己還屢次擔心的問他怎么回事,他總是用打獵累了來解釋。
可笑自己還那么天真的相信了,也從未去挖掘過真相。
原來他澆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自己的生命。
精血殆盡,便是殞命之時。
少年那白發蒼蒼的樣子浮現在眼前,洛汣芊緊咬雙唇,牢牢的握著雙拳,血液從指縫中緩緩滴落。
她恨,恨自己怎么那么蠢,連這般細節都沒有注意到!
倘若她能夠早點發現這件事,少年為不會變成那般模樣。
“唰”
美婦二人還沒反應過來,洛汣芊的身影便已消失。
她來到萬里之外的冰原上,神識釋放,鋪天蓋地的搜查少年的痕跡。
雖然她成神已有十數年,林淵的尸骨都不知道被埋葬的多么深了,可她依然不愿放棄,不停的尋找著,哪怕只是尋到一點痕跡都好。
搜查間,她來到當初與少年分別的地方,可是這里只有一望無際的冰層,當初的腳印早已被風雪所掩蓋。
她在冰層上站了許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最后終是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來。
埋頭抱著雙膝,她抽泣的模樣猶如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哪還有半點女神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
洛汣芊心中不停的道歉,企盼能夠得到愛人的原諒,然而此時的林淵又哪里能聽得見呢?
她一想起少年那白發蒼蒼的樣子,就心如刀絞。
假如自己當初去尋天地寶藥為他續命,少年現在說不定還能活著陪伴在她身邊。
一切都怪自己,又蠢又傻又笨,還將最重要的記憶忘掉了,我真是該死!
“騙子,哥哥是大騙子!”
她的哭聲越來越大,眼淚止不住的滴落,將冰層都化開了。
與少年相處的畫面再度浮現在眼前,她內心悲痛之際,忽然想到了什么。
“雙木城!”
抓住了關鍵,她猛地站起身,迅速離開了落雪界。
……
經過不懈的努力,她終于在三日后找到了這座名為雙木的城池。
“這是他唯一的遺物?!?/p>
中年掌柜將白衣遞給女子,臉上掛著古怪。
林淵早在十幾年前就離開了這家酒樓,若不是人事簿上有記載,他都不記得樓中曾有過這位小廝。
“謝謝?!?/p>
女子丟下一個乾坤袋,閃身離開了酒樓。
掌柜的打開袋子,望著里面海量的元石,他呆住了。
……
一間破舊矮小的木屋中,洛汣芊抱著白衣,滿臉追憶之色。
諸天萬界有許多雙木城,但其中有叫林淵的只此一座。
這木屋正是他的故居,時空界已經回不去了,只有在此地還能呼吸到他的氣息。
手中的白衣與他當初身穿的一模一樣,袖口處紋有云朵狀花紋。
洛汣芊坐在舊床上,玉手輕撫白衣,仿佛這樣能給她受傷的心靈帶來一絲慰籍。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她閉上早已哭紅的眸子,心中有了決定。
追魂之術,雖不能復活亡者,但卻能鏈接來生。
通過此法,她就可以找到林淵轉世投胎之人,盡管那人已經沒了今生的記憶。
要是林淵投胎成女孩,就與她結為姐妹,若是男孩,自然是伴君左右。
生靈轉世輪回乃是天道禁忌,任何人不得窺探。
所以運用此法的代價極大,神靈境強者追魂,輕則跌境碎心,重則直接隕命。
此等巨大風險,她卻一點不怕。
心隨意動,宏偉的神力自她周身流轉,溝通著白衣上的氣息。
良久后,她“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如遭電擊,痙攣在地。
“轟!”
天外下起了雷雨,風聲呼嘯,仿佛是老天爺怒了般。
“是誰惹了天道意志?”
有此界大能察覺到不對,惶恐不安的注視著天際。
這不是普通的劫難,而是有人觸動了三十三天的禁忌!
木屋之中,洛汣芊氣息逐漸萎靡,修為飛速跌落,從神靈境跌至圣境,魚龍境,武者境……
她像是被詛咒了般,身體開始逆長,曼妙的身姿保持不住,直到年輕至十歲出頭才停止。
嬌小的身軀,稚嫩的臉頰,一如當初與少年相見時的模樣。
與此同時,她的身前出現了一道空間裂縫,里面傳來似曾相識的氣息。
洛汣芊望著裂縫,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她艱難的撐著手臂,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唇邊的血跡,緩緩的步入其中。
“朝夕與君伴,生死永相依,林淵哥哥,芊兒來履行當初的諾言了?!?/p>
柔和的話音落下,她與裂縫一同消失。
屋外,烏云盡散,風雨驟歇,和煦的日光灑向大地,將破舊的木屋照的通亮,一如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