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繡娘無神的坐在炕上,古代的晚上著實難熬。
天一黑,什么都干不了,家里點著一盞小油燈,沈氏坐在油燈的下面縫補著,繡娘算是徹底的體驗了一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感覺。
入冬,天氣涼,院子里還好些,雖然沒有月亮,多少還有幾顆星星。
可是屋子里卻一片漆黑,慕白帶著玉巧去洗澡,今個兒玉巧回得晚。沈氏讓慕白記得給灶臺里面添些柴火,不然這夜沒開始,炕就涼了。
繡娘安靜的看著沈氏縫補,沒有開口說話,一雙小腿使勁往溫熱的土炕里面挪,平靜的一天,放松下來,繡娘打了個哈欠,但卻睡不著。
前世是個夜貓子,沒到一兩點不會上床,到這里,天一黑,就什么都做不了,這個別扭的感覺,讓繡娘有的適應不了。
想起從村長家拿回來的菜籽,明天要是放晴,就和慕白去翻地,把菜籽種下去。
村里的蔬菜都是自給自足,多余的也會拿到城里邊的集市賣掉,不過倒是挺少有人這樣做,畢竟蔬菜什么的值不了幾個錢。
沈氏一家貧窮,多半靠村里邊接濟,院子里有塊小地,雜亂的種了些蔥花什么的?混在雜草堆里,不仔細看,就和荒地一樣,趕明兒也翻一下,種些白菜啥的?
這才剛入冬,要是不備著食物,這寒冬臘月的咋過的下去。
還有肉食,總不可能一直都讓村里邊接濟過活。她可不想整個冬天,都吃素食。
半響,繡娘覺得臉被戳了幾下,小手小小的觸感,沒什么威脅,在小手再一次偷襲的時候,繡娘伸手抓住作亂的小手,睜開眼睛,玉巧氣鼓鼓的看著她。
玉巧見繡娘睜開眼,另一閑著的小手,不滿的掐了繡娘幾下,道:“不害臊,竟然睜著眼睛睡著了。”
繡娘翻了個白眼,嘴角微闔,沒有理會玉巧的鬼精靈。
“這么快就洗好了,慕白了?”繡娘笑道,一邊掀開炕上的被子,讓玉巧鉆了進來。
“大哥在弄柴火。”玉巧不安分的在炕上滾了幾下,一雙大眼看著繡娘。
繡娘抽搐了下嘴角,玉巧又咋了。
幫沈氏撥了幾下燈芯,巴茲!響了幾聲,屋里亮了不少,又將一旁的紅薯干撥弄幾下,拿了一塊,放進嘴里,用力的嚼著。
“娘,要不要我幫你縫?”繡娘無聊的問道,“睡太飽,現在不想睡。”
“不用,這個快好了。”沈氏搖頭,說道:“明兒個和慕白一起去東頭,把那地翻一下,種點白菜什么的?”
“嗯!娘,院子里那地要不要翻翻,種點瓜果啥的?”繡娘鼓著嘴巴嚼著,“空著也浪費,村長給了不少菜籽。”
“也行,明兒個玉巧也去幫忙,我得把手頭的活做完,大夫人那邊也快催了。”沈氏點頭,“大夫人那邊的事馬虎不得,這日子也快到了。”
哎!大夫人要的白鶴雙面屏風,色澤不好搭,她一直不敢下手,眼看就到交貨的日子。
沈氏也有些急了。
“什么活?”繡娘問道,“大夫人是誰?”
繡娘端坐在炕上,單手撐著頭,玉巧自個兒玩著折紙。
“前些天,應承了沈府大夫人的白鶴雙面屏風,眼看這日子也近了,色澤我還沒搭好。”沈氏憂心說道。
沈府是大戶人家,不比他們這種尋常百姓,要是做不好,到時候東西事小,惹得大夫人不高興事才大。
“沈府,是城里沈大夫人?”繡娘瞪大雙眼,沈府那可是大戶,聽村里邊人說,那可是連衙門里頭的人,都要讓三分的有錢人家。
“嗯!就是沈大夫人,前些日子,她讓人知會我繡一幅白鶴雙面屏風,用作新年賀禮。”沈氏點頭,放下手中的活,“哎!這該如何是好?”
“為什么沈大夫人不找城里面的大戶?”繡娘望著沈氏,“娘的手藝是不是很好。”
繡娘驚訝看著沈氏,想不到沈氏竟然擅長刺繡,看這模樣,應該手藝很好。
沈氏望著繡娘吃驚的目光,笑道:“在吳縣這還有點名頭,說不上好。”伸手將玉巧身上的被子拉了拉,面色柔和。
“那就是很厲害咯!娘教我好不好。”看著沈氏憂心的模樣,繡娘決定幫她一把,以她刺繡的功夫,想必不比沈氏差才對,雖然蘇家善刺蘇繡,繡娘卻對其他技法并不陌生,都有涉略。
“繡娘想學刺繡?”沈氏望著繡娘,道:“玉巧這娃說啥都不肯學,耐不住性子,刺繡這活枯燥,繡娘真的要學?”
“娘說哪里話,刺繡我以前學過,說不上多難。”見沈氏的神情,繡娘心底也就不再排斥刺繡,以前,說不上喜歡,畢竟那是蘇家人的責任。
想不到這一世,竟然會再接觸刺繡,還是心甘情愿。不過看著沈氏,到真的想學起來。
“那就好,繡娘以前上過學堂?”沈氏打量著繡娘,刺繡除了家傳之外,還能去朝堂開設的學堂學習,和做學問的學堂不一樣,刺繡由司制房統一管理,經過精挑細選才能進去。
一般都是從幾歲的孩童挑選,優秀的直接帶進宮里邊,沈氏也算是學堂出生。
“記不清了。”繡娘轉過頭,雖然不清楚沈氏口中的學堂是啥玩意,但是看沈氏的表情,這學堂多半不簡單。
回憶蘇家的老祖宗,好似就是清朝宮里司制房的掌制,莫不成學堂是由官府開設的。
“那算了,學堂可沒那么容易進。繡娘想學,有時間我教你。”沈氏也沒為難繡娘,伸手揉了揉繡娘的額頭。“那地方不好,太臟!繡娘不去為好。”
“嗯!”看著沈氏憂傷的表情,繡娘自覺沒有多問,見沈氏這般模樣,多半對學堂也沒啥好念頭。
“還沒睡?”慕白從外邊走了進來,拿起木栓,將門關上。
“慕白,明兒個早起,把東頭那塊地給翻下。”沈氏笑吟吟說道,“繡娘也跟去瞧瞧!”
“好,繡娘也要去?”慕白回頭看著繡娘,道:“繡娘這身子骨還沒好,天冷,還是留在屋里比較好。”
“沒事,我就去看看,不插手。”繡娘笑道。
第二天,天沒亮。
睡在繡娘里邊的玉巧,就開始忙活起來,小身子亂動,一雙大眼骨碌碌的轉著。
繡娘輕嘆,睜開眼,臘月早上霧水重,手剛拿出去,一股涼涼的氣息襲來,繡娘趕緊把手塞進被窩。
屋外慕白已經開始忙活了,有節奏的響起劈柴火的聲音,沈氏也吆喝著打開了小黑甕。
繡娘起身,在玉巧嘲笑的下,好不容易將衣服穿好,把被子扯了扯拉好,鋪在炕上。麻利的爬下床,推開屋門。
看著兩邊模模糊糊的遠山,全都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之中,在不遠處有條小溪,溪水響起嘩啦啦的流水聲,還有垂柳隨風飄蕩的著,活似一副山水寫真,讓人愜意舒爽。
“天冷,咋起來了。”沈氏笑笑,道,“多半是玉巧那娃吵你了。”
“不是,自個兒醒了,就爬起了。”說罷,將袖子撩起,幫襯著沈氏在廚房忙活,“娘,我來弄就好,天冷,玉巧衣服你昨兒個沒弄完,早點弄好才行。”
這天濕氣,她身上的衣服就是玉巧的,要是再冷點,玉巧就沒衣服穿,沈氏才想抓緊時間趕緊做幾件衣裳出來,大夫人那邊的活,也不能落下。
“也好,這天指不準那天就又下雪。”沈氏拿下身上的圍裙,遞給繡娘,輕拍幾下身子,就朝屋里走去,“那你忙活,我把昨兒個玉巧的衣服弄好。”
“嗯!”繡娘接過沈氏遞過來的圍裙,動作干脆利落的圍上,在后腰打了個活結,然后就在廚房里面忙活起來。
吃過早飯,繡娘把桌子收拾了一下,交代玉巧洗碗。
“玉巧在家好了,把院子里的草扯一下,我和慕白去翻下東頭那地。”繡娘讓慕白去準備鋤頭,這會兒,日頭也爬了出來。早上的濃霧也淡了,院子里的母雞也開始啄食。
“也行。”沈氏放下手中的活,搬了條木凳,挪到院子里,看著玉巧將細碎的玉米撒在地上,“晚上,我再教你刺繡的活兒。”
沈氏笑吟吟的看著繡娘,繡娘這娃就是懂事,真不知道王二狗那天殺的黑心鬼,怎么忍心折磨這娃。趕明兒讓村長把繡娘給報上去。
繡娘點頭,接過慕白遞過來的小鋤頭,拿了塊布,把頭發全部包住,讓慕白將菜籽都拿好,兩個人就朝東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