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繡娘讓玉巧跟著慕白,把魚送過去給村里邊的人,自個兒和沈氏坐在院子里頭的小矮凳上,曬著太陽,忙活著手頭的繡活。
繡娘一邊看著沈氏穿針引線,十指飛快的在綢緞上忙活,一邊忍不住開口,道:“娘,咋們家還有余錢嗎?”
她想買些布匹回來,做些針繡活,這快到年底,多少得籌備些零錢,準備家用。算計過清朝的物價,沈氏剛拿給村長的三兩銀子,換成小錢,足足有三千多。
而她那會被王二狗賣給沈氏,也就十幾錢。越想越不劃算,不過看著自個的小身子骨,繡娘不得不嘆口氣,太瘦了點。
沈氏停下手中的繡活,望著繡娘,道:“咋了,繡娘想買啥?剛交佃租,算上上次用的十幾錢,家里還有點余錢,不過,眼看這就到年底了,也該買些年貨。”
“娘的手藝活好,我估摸著想上街買點布匹回來,自個兒刺繡,年底大伙兒多半也會買點拿回家。”繡娘斟酌說著,沈家村這沒多少人會做繡活,得去吳縣的繡房,繡娘琢磨著,想在來福客棧那塊空地開個繡房。
但眼前手頭緊,這事還得先放放。見過沈氏的繡活之后,繡娘又開始盤算著自個做些繡活拿去鎮(zhèn)上買,年底,大伙兒都圖個喜慶,方巾啥的,應該不難賣出去。
“這主意不錯,我以前咋就沒想到。”聽罷,繡娘的話,沈氏眼前一亮,這點子不錯,見過繡娘的繡活之后,沈氏對繡娘更是喜愛有加。
又聽到繡娘這提議,當下也就樂呵開了嘴,要是這法子行得通,今兒個年底,就不愁不好過年了。
“娘,你這,是同意了。”繡娘微闔嘴角,她還擔心沈氏不同意,畢竟古代除了繡房,其他人也沒人會在街頭買賣繡活。貧窮人家日子不好過,哪還會有人,忙做繡活,這種都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消遣日子的活。
沈氏點頭,放下手中的繡活,往屋里頭走去。
這邊慕白和玉巧也從村里頭回來,一人手上還拿著些腌肉和蔬菜啥的。
“咋的這么快?”繡娘上前接過玉巧手中的東西,放進來廚房。
“這都是二娘他們給的,說是讓娘和你補補身子,娘哪去了?”慕白將手頭的東西放下,在繡娘一旁坐下,喝了口水。
瞟了一眼繡娘手頭的活,真精致!想不到繡娘竟然還會做繡活,繡的比娘做的還好看。
“娘進屋里頭了,玉巧咋沒在村里邊玩?”繡娘抬頭望著,扎著兩個發(fā)髻的玉巧,一張小臉被風吹得紅彤彤的,小嘴不滿的撅著。
“大哥不讓我去玩,二花他們去山里弄竹筍,大哥說我只會搗亂惹事,不給去。”說罷,小手在慕白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個印子,把院里的母雞,追的雞飛狗跳。
“竹筍,這事不錯,弄點竹筍回來腌好,到時候就能做水煮魚吃。”繡娘吧嗒嘴巴,點頭。玉巧鬼精靈,相處幾天,繡娘多半也猜得出玉巧想干啥!
于是,順著玉巧的話,點頭。玉巧見繡娘說行,沖進廚房,拿起小籃子就朝村里頭奔去,小身子跑得飛快。
“繡娘你咋的答應玉巧了,她多半又想爬樹掏鳥蛋,前些天,娘才給她把衣服縫好。”慕白嘀咕看著繡娘,又要帶著村里頭那幫娃去山里折騰,鬼才信她真會去摘竹筍。
“在家也沒啥事,讓她在外邊折騰,總比讓她在家折騰娘要好。”繡娘白了慕白一眼,伸出手點了一下慕白的額頭。
“慕白回來了,玉巧那娃又跑出去了。”沈氏笑道,玉巧多半不會安靜,肯定又跑出去玩了,看著繡娘,走了過來,道:“繡娘,這還有二兩銀子,是年底置辦年貨,和初春買種子留的錢。你拿著去鎮(zhèn)上逛逛,買些合適的布匹。”
“行,娘,沈大夫人這屏風啥時候要?”繡娘放下手頭的活,接過沈氏遞過來的小荷包,雖說是碎布自個兒縫的,但是細膩的針線,看起來十分舒服,“做啥的,是年底慶壽用的?”
“年二十要,多半是年底慶壽用,大戶人家圖喜慶,白鶴尊貴。”沈氏手頓了頓,坐下,拿起針,開始手頭的活,交貨也沒幾天,得趕趕才行,“年底紅色喜慶,但白鶴卻要白線,不好搭。”
沈氏蹙著眉頭,就因為這事,她才不好下手。
“娘,把這邊的圖換成臘梅,兩邊花瓣用淺色絲線,中間花蕊用紅色絲線,用纏針鋪陳,白鶴用直針,在右側繡上王冕的《墨梅》:我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沈大夫人這幅雙面白鶴屏風,多半是想在年底的時候,給沈老太太賀壽。”繡娘低聲解釋,大戶人家圖的不是貴重,而是心思。
沈大夫人,多半就是瞧沈氏心細,能夠揣摩她的心思,才將這雙面白鶴屏風交給她。
繡房繡活做得好的人,自然不少,但是能夠揣摩到沈大夫人意思的,多半沒幾個,再加上沈大夫人想討沈老太太歡心,自然不想太多人知道。
“繡娘這心思就是剔透,我還琢磨著沈大夫人這雙面白鶴屏風有啥意圖,壓根沒往沈老太太這方面想。”沈氏樂呵,繡娘這樣一說,她自然也就明白了沈大夫人話里邊的意思,說道《墨梅》沈氏一驚,道:“繡娘你上過私塾?懂詩詞。”
當下琢磨著繡娘的身份,貧窮人家的娃,識幾個字,就很厲害,吟詩作賦,那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和小姐,請私塾教才行。
沈氏以前伺候過大戶人家,這詩詞啥的,多少也懂一點,聽繡娘張口就是王冕《墨梅》,頓時嚇了一跳。慕白也回頭望著繡娘,沉默不語。
慕白學過,自然明白繡娘剛才的墨梅包含啥意思,那時候剛離開那地方,被那個人逼著學,說以后,總會用得到。不過在沈家村,一直都裝聾作啞,癡癡傻傻也用不到這些。繡娘又是從什么地方學的,看繡娘那模樣,似乎并不只是知道那么一點。
制作水煙袋,竹簍,燒菜,似乎沒啥事,能夠難得到她。
“娘,不管我以前是誰,我現在就是繡娘。”繡娘噙著嘴角,淡淡的看著慕白和沈氏,把荷包放好,起身道:“慕白帶我去村里邊鎮(zhèn)上轉轉,咱家以后的生活就靠它了。”
沈氏眼角一紅,點頭不已。
慕白被繡娘拉著,往村里邊走去,憨厚的臉,微笑的看著繡娘,繡娘說的沒錯,只要她是繡娘,以前的事記著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