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拿下身上的圍裙,朝屋里頭張望,抿著嘴角,道:“繡娘,今兒個你有沒有見到玉巧?”在身上輕拍了幾下,挽著垂下的發(fā)髻。
繡娘站在院里頭,和慕白休整院外的籬笆,院里頭幾只老母雞“咯咯”叫著,尋著地上的食物。
起身,朝四處望了望,道:“玉巧,剛才還在。娘找她啥事?”
昨個兒說要休整一下院外的籬笆,慕白進山砍了幾根竹子,削成竹塊,今個兒一早起來,繡娘就和慕白開始忙活起來。
“今個兒私塾有課,玉巧那娃不知道又跑哪去了?楊秀才那邊多半不見人。”沈氏放下手中的圍裙,拿出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忙活著手頭的繡活。
繡娘掩袖輕笑,道:“玉巧多半不會去。”沈家村,誰不知道楊秀才是個酸秀才,滿腦子都是之乎者也,玉巧性子野,能定的下來才怪。
沈氏輕嘆一口氣,道:“慕白,你說說玉巧,這一天到晚,就會惹事,啥事都不會,以后可怎么辦?”
慕白將手中的竹塊弄好,點頭應(yīng)承下來,接道:“村長說鎮(zhèn)上那地,至少得八十兩銀子。看在娘的份上,沈府就優(yōu)惠點。”
慕白一邊忙活著手頭的活,一邊輕聲說著,井泉鎮(zhèn)大部分土地都是沈府的,不需要官府的文印,可以直接買賣,井泉鎮(zhèn)比不上吳縣,所以土地買賣倒也不是很貴。
聽罷,繡娘粗算著手頭的活計,琢磨著該怎么盤下那塊地,畢竟看中那地的人不少,只不過礙于沈府的份上,也沒啥人敢亂來。
輕放手頭的竹塊,望著慕白,道:“鎮(zhèn)上那地,還有誰去問了?”來福客棧生意好,周邊的客流量也大,諾大個沈府不缺那點錢,說實在的那地要是賣給別人,怎么也得一百多。
“據(jù)說是沈府三房六姨太的侄子趙家的人,是鎮(zhèn)上有名的趙屠夫。”慕白皺著眉頭,趙亮,趙屠夫在井泉鎮(zhèn)是出了名的蠻狠,手中的屠刀不知沾染了多少牲畜的血,使得一手好刀工。
沈氏雙手微整,青灰色的眼睛閃過一絲蕭索,道:“趙屠夫不好惹,這事井泉鎮(zhèn)的人都知道,加上和沈府那層關(guān)系,我看來福客棧那塊地,多半沒啥盼頭?”
噙著笑意,繡娘雙手在身上蹭了一下,仰頭睨著慕白,道:“趙屠夫家那小兔崽子,不是整天圍著慕白打轉(zhuǎn),想和慕白學(xué)點手腳功夫。趙屠夫粗人一個,多半也希望趙曉以后能某個好出路,要不到時候咱去說說,看趙屠夫能不能把那地讓給咱們。”
慕白的手腳功夫,她還是聽玉巧那娃說的,平時慕白劈柴火,干脆利落,擔(dān)水更是毫不費力,她還以為古代人身子骨好,沒想到慕白竟是個練家子。
而后,見過慕白的字,更是訝異萬分,端正圓潤,透著桀驁的風(fēng)骨,繡娘看過之后,便不再多話,想著沈氏黯然神傷時說過的話,心底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
清朝,雍正年間正值太平,尋常人家為何能懂這么多?不過,繡娘也沒多問,沈氏瞞著,多半也有他們的顧忌。
沈氏皺著眉頭,不安的望著繡娘,道:“繡娘這話在理,趙屠夫雖說為人蠻橫,倒也不是不講理之人,不過,這八十兩銀子可不是比小數(shù)目。”
拍掉手上的泥土,繡娘輕笑,說道:“娘,這個不用擔(dān)心,二十的時候,咱不是還要給大夫人她們送繡活過去,到時候和大夫人說說,看看大夫人能不能寬限咱們一些時日。”
沈府大夫人在井泉鎮(zhèn)是出了名的好人,沈府沒少為井泉鎮(zhèn)做善事,所以繡娘估摸著這事,能不能去找大夫人商量一下。
慕白低垂著雙眼,閃過一絲精芒,隨即恢復(fù)平時的憨厚,道:“娘,繡娘說的沒錯,沈府是大戶人家,不缺咱這幾個錢。”
聽慕白也這樣說,沈氏高懸的心,也漸漸放松下來,眼看著也快到年底了,家里啥都沒準備,她心底還是有些不安心。
繡娘微闔嘴角,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道:“娘,咱不急,昨個兒不是有人過來托話,讓我們繡幾件喜慶的繡活,給他們送去。銀子的事情慢慢來就好。”
略微圓滑的小臉,洋溢著醉人的笑意,圓圓的小臉,也漸漸長開,漆黑的雙眼迥然有神,轉(zhuǎn)動之間,帶著少女的風(fēng)情,看得沈氏和慕白一滯。
沈氏見慕白尷尬的模樣,笑道:“繡娘真是咱家的福星,長得比沈府的大小姐還好看,便宜咱家慕白了,慕白,以后可得好好待繡娘,不能虧了繡娘。”
繡娘一聽,頓時小臉羞紅,跺了跺腳,不依的撒嬌,道:“娘,你這說的是啥話。”
之前,身子瘦小不覺得有什么?這段時間修養(yǎng)過后,瘦瘦的身子,也日漸豐腴,巴掌大的小臉,很是精致,大大的眼睛,翹挺的鼻翼,還有粉嫩紅潤的小嘴,怎么看都好看,也難怪沈氏會這樣說。
和玉巧的野性不同,繡娘散發(fā)著淡淡的貴氣,這或許和前世的身份有關(guān),畢竟蘇家在蘇州也是名門之后,家境殷實。
見繡娘小臉通紅,沈氏收起打趣的念頭,賠笑說道:“好,好,娘不說,不說就是。”
瞟了一眼慕白,沈氏放寬了心,這樣就好,以后有繡娘照顧慕白,她也就放心了。
慕白伸手撓了撓后腦勺,咧嘴憨厚笑了笑。
看著日頭也漸漸偏西,繡娘撩起衣袖,走進了廚房忙活起來,沈府那邊的繡活都準備好了,四夫人那邊的繡活,布匹四夫人讓人送了過來,連帶針線一起,也就省卻挑選布匹的事。
大夫人的白鶴雙面屏風(fēng)沈氏也完工了,只等到二十送過去就成,余下的時間,忙活著去鎮(zhèn)上擺攤的繡活就成。
剛把爐膛的火點燃,就被一陣哭喊聲驚起,屋里的沈氏,和院里頭的慕白也都跑了出來。
古代沒什么照明的燈具,燈油十分珍貴,所以天不黑,一般都不會過早點燈,依稀就看見幾條人影從村那邊的方向奔了過來,為首嬌小的身子,該是玉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