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娘將手中的菜熟練地擺在桌上,招呼著其他人入座。
屋外飄著小雪,大地披上一層銀裝,沈氏一大早就開始忙活,就連平時愛睡懶覺的玉巧,都起了個大早。
慕白和建存將屋子里里外外,重新打掃了一遍。
桌子上擺放著不少好吃,玉巧甩著小辮子,坐到坑上,伸出手,就朝碗里下手。
沈氏揮手就是一下,毫不留情,道:“繡娘他們還沒來,就知道偷吃。”沒好氣的看著玉巧偷吃的手,今年是過的最豐盛的一年,往年,最多也就是沾點葷腥,大魚大肉想都別想。
看著桌上擺放的雞魚肉,沈氏眼眶頓時通紅,要不是繡娘這娃,他們那可能吃上這么好的一頓,別挨餓,已經(jīng)算得上是最好。
玉巧努了努嘴,道:“就吃一塊。”飛快的夾了一塊,丟進嘴巴。對著沈氏做了個鬼臉,然后快速躲到端菜進來的繡娘身后。
繡娘輕點著玉巧的鼻翼,道:“玉巧該不會又偷菜吃了?建存把米飯拿進來。”繡娘見沈氏沒好氣的樣子,就知道玉巧準是又偷菜吃了。
沈氏思想傳統(tǒng),玉巧的鬼精靈怪沒少氣著她,不過,好在玉巧也知道收斂。
“大過年,娘你就別生氣了。”繡娘笑道:“今年咱們過個熱鬧年,建存過來做好,慕白油燈還沒弄好?”
繡娘放下手中的菜,回頭瞅著其他人,滿意的看著一桌子菜,繡坊還沒開業(yè),已經(jīng)接到不少訂單,沈府的名望大出繡娘的預料之外。再加上年前,接的那些繡活,手頭有不少余錢,繡娘大肆采辦了年貨,見手頭松,沈氏也沒說啥。
慕白和玉巧跟著她,這些年受了不少苦,現(xiàn)在有錢了,她自然也不會吝嗇。枯黃的臉,笑開了花,略帶苦澀的看著建存,當年要不是鬧出那件事,劉太醫(yī)一家也不會遭受牽連,都是她犯得罪。
擦拭著溢著淚花的眼,沈氏欣慰的笑了笑。
繡娘見沈氏面色不渝,也知道沈氏心里不好過,道:“娘,大過年的咱們該喜慶,別想些有的沒的。”
沈氏撩起袖子,笑道,“嗯!大過年的,不想那些。慕白,建存還不快來坐下,嘗嘗繡娘的新手藝。”連忙招呼著慕白和建存坐下,拿起旁邊的筷子,拼命的往碗里夾菜。
“哼!為啥不叫我,娘偏心。”玉巧嘟囔著小嘴,氣呼呼的坐在沈氏的身側(cè),夾起碗里的菜,狠狠地咬下去。
沈氏回頭,抬手敲了玉巧幾下,道:“你這娃啥時候跟我客氣了,平時家里好吃好喝的,不都是你吃的,現(xiàn)在倒好,說我偏心了。”家里就玉巧小一點,有啥吃的,大家都給玉巧留著。
聽罷,玉巧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
繡娘見狀,嬉笑道:“來,來,都坐下。”
日頭還沒落下去,連日下雪的緣故,皚皚白雪映襯的別樣的明亮。屋里也顯得十分明堂,慕白放下弄好的油燈,也做了下來。
屋外不時響起幾聲,外出尋找食物的鳥鳴聲,屋內(nèi)暖烘烘的,建存古板的臉,也染上一層紅暈,已經(jīng)有多少年,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了,似乎從爹娘出事后,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家的溫暖了。
兩行清淚順著建存的面頰緩緩滴了下來,垂著頭,緊緊端著手中的小碗,抽噎的聲音緩緩在屋中響起。
低沉稚嫩聲音在屋中回蕩,“我都快忘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感覺,從劉氏一族被冠上那個罪名之后,風餐露宿,沿街乞討,······為了活下去,我放棄自尊,跪在地上,祈求別人的施舍。坐在桌上吃飯,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謝謝你們。”
繡娘等人抿著嘴角,都沒有開口,靜靜地聽著建存的話。
沈氏提起筷子,道:“大過年的哭啥,坐在一張桌子上,咱們就是一家人,公文上白紙黑字可都寫著,你——劉良玉是咱老沈家的人,莫不成你反悔了?”帶著壓抑的表情,瞅著建存,要是建存敢拒絕,沈氏馬上就要大罵。
聽沈氏這話一說,繡娘笑道,“是啊!官府的公文上可都寫著,以后咱們就是一家人,娘的眼睛以后就靠你了。”沈氏的青光眼,是因為常年勞累所致,并不是完全恢復不了,繡娘說這話,就是想鼓勵建存別想其他的。
“嗯!”建存伸手擦掉眼淚,拼命地點頭,道:“以后我就是娘的兒子,我會努力學醫(yī),治好娘的眼睛。”
慕白伸手拍了拍建存的頭,道:“吃飯,玉巧私塾的事,以后你盯著,要是嫁不出唯你是問。”慕白打趣的睨著建存說道,因為饑餓的緣故,身子比慕白小了一圈。慕白的這番舉動倒也不嫌過分。
“是。”聽慕白這樣一說,建存立馬點頭,信誓旦旦的模樣,讓玉巧愈加不滿,桌子下的小腿,拼命地踢。只差沒有張牙舞爪的撲過去。
“再說下去,菜都涼了,趕緊吃。”沈氏笑著打斷。
“對了,村長前些天說,縣衙那邊缺把手,說讓我去試試。”慕白皺著眉頭不安的說,娘不讓他接觸官府的事,慕白也就不敢應(yīng)承,見今個兒過年,也就提了出來。
沈氏笑臉一僵,夾菜的手一抖,“縣衙,不錯,不過年后繡坊開業(yè),繡娘一個人忙不過來,玉巧人小,我眼睛不方便,你要留下來幫襯繡娘,回絕村長的好意。說咱沒那個福分,消受不起。”
慕白臉色一變,點頭,道:“明個兒我就去回絕村長的好意。”
慕白的話一落音,沈氏的臉才見好轉(zhuǎn)。
繡娘見氣氛僵硬,道:“經(jīng)商也不錯,咱只要日子好過,做啥都行,你說是不慕白!”右手輕輕推了慕白一下,沈氏一直都排斥慕白接觸官府,想必這里面一定有什么貓膩,不過沈氏不說,他們也不好問。
“娘,大哥經(jīng)商,要不是以后我給你考個女狀元回來,讓娘你樂呵樂呵!”玉巧擠眉弄眼的對著沈氏說,搞怪的模樣,頓時讓沈氏哭笑不得,不過,倒也沒拒絕。
繡娘和慕白相視一眼,沈氏不排斥官府,但卻不喜慕白接觸官府,恐怕這和慕白身世有莫大的關(guān)系。屋外飄著雪花,屋內(nèi)眾人洋溢著幸福的笑靨,瑞雪兆豐年,給明年帶了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