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裙眼睛里閃過一抹仇恨的光,冷冷地說:“我跟你有什么好談的?你不過是仗著年輕,迷倒云志強這個老色鬼。哼,我就不信你會真的跟他生孩子。”
云裳笑:“他很想要孩子嗎?”
格子裙愕然:“你不知道?”隨即想到眼前這人是情敵,又狠狠地說:“你小小年紀,放著大好青春,多少好男人任你挑選,為什么非要跟我搶男人?”
云裳說:“他有老婆孩子,你不知道?”
“那又怎樣?”格子裙凜然說:“他跟他老婆有名無實,如果不是可憐他老婆帶了個弱智女兒,早跟他老婆離婚了。你懂什么!”
看來,云志強平時就是用這樣的理由糊弄她的,而她居然相信了。云裳問:“你很想和他結婚是嗎?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歇了這么一會,格子裙漸漸緩了過來,她坐直了身子,反問:“你不想和他結婚吧?那離開他。”
云裳說:“我離開他,他就會和老婆離婚娶你嗎?他瞞著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你清楚嗎?”
這句話說中了格子裙的心事,她煩躁地說:“關你什么事?”扶著大班臺站了起來,瞪了云裳一眼,步履有點蹣跚地回自己辦公室去了。不一會,隔壁房傳來她咆哮的聲音:“你們是干什么吃的?這么一點小事也辦不好!”
估計她把一肚子氣出在了其他員工身上。不知她平時在廠里是不是這副德行。云裳在大班椅上坐了,隨手拿過大班臺上一本書翻著看,靜待云志強回來。
辦公室的門開著,路過的人都會往里張望一下。剛才鬧得那么激烈,現在又安靜得可怕,好奇心重的人還是很多的,聽說老板出門,辦公室里只有一個漂亮小女孩看書,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
工廠的管理本來松散,眾人圍觀了一會,被云裳嚇跑的顧新才出現,喝止眾人說:“干什么!”眾人一見他,立即作鳥獸散。
云裳放下書,走過來說:“我可以叫你顧叔叔嗎?”
顧新已經轉過身,準備走了,聽到身后甜美的女聲,猶豫了一會,才說:“你是云廠的女兒?”竟沒轉過身來。
云裳說:“是啊。以前我身體不大好,現在已經治好了,你不用害怕。顧叔叔請坐。”做了個請的姿勢。
顧新驚驚疑疑在沙發上坐了,股屁沾了一點沙發邊而已,隨時準備閃人,說:“你有什么事?”
云裳說:“我看工廠的生產量能不足,最近訂單很少吧?產品銷往哪里呢?”
顧新聽她談的是公事,而且說的話貌似也正常,心里狐疑,一句話脫口而出:“你不是神經病,哦不,精神有問題嗎?怎么知道生產的事?”
云裳前生接觸交往的都是高端人士,不僅有涵養,而且說話講究點到為止,從沒聽過這么直接的話,微微怔了怔,才說:“我剛才說過了,已經治好了呀。現在我很正常,精神方面沒有任何問題,你大可放心。”
顧新無法掩飾臉上完全不信的表情。如果不知內情的人看到,一定會以為精神不正常的人是他,而不是云裳。他圓睜雙眼,眼珠子不停轉來轉去,一臉驚疑,嘴角微微抽搐,一看就不像是正常人。
云裳看和他暫時無法溝通,只好無奈地說:“你忙你的去吧。”
顧新如聞大赦,蹦起來像兔子一樣跑得飛快。
他為什么那么懼怕她,或者說懼怕智障人士呢?云裳不解。
好在三樓還有其他人,格子裙的咆哮聲是從右邊傳過來的,云裳出了云志強辦公室,往左邊走去。左邊幾間屋子,靠近云志強辦公室那間掛著“業務部”的牌子,門開著,里面擺了四張辦公桌,三個青年頭湊著頭低聲談話。
云裳輕輕敲了敲門,三人一齊抬起頭來,看到眼前站著的小美女,眼睛全亮了。
云裳問:“我可以進來嗎?”
三人“嘩啦”一聲擁到門口,爭著說:“請進請進。”其中留著中分頭發的青年更說:“我剛才看到你在老板屋里看書,你喜歡看書是嗎?”
云裳微微一笑,說:“你們是業務員嗎?”
中分頭說:“是啊。我叫徐勇,這位是任建、黃明。”指著另外兩位說。
云裳分別和他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任建圓臉,黃明胖胖的。
任建拉過旁邊的椅子,說:“坐吧。”又問:“你多大了?是新來的嗎?我剛才看你坐在老板身邊了哎。”估計這位是看掐架去了,那么激烈的場面,還能注意到她,觀察力不小。
云裳微笑著頜首,說:“你們是業務員啊?怎么沒有出去跑業務呢?”
“嗨,”徐勇說:“我們不用跑業務啊。單子都是老板親自接的,客戶是東方之珠來的,我們只是OEM,OEM你懂嗎?就是貼牌生產,然后由客戶銷往美國。不過最近受金融危機影響,東方之珠的情況很不好,單子少了很多。”說著語氣也黯然起來。
看來是九七年金融危機了。云裳問:“那你們平時的工作是做什么呀?”
任建說:“出貨的時候客戶會派人過來江口市驗收,江口市離東方之珠只有一條小溪,很快就到了。我們跟車過去,主要的工作是和客戶派來驗收的人打好關系。”
難怪說是業務員,確實跟業務有關。云裳算明白了。又問:“一個月生產的量有多少?”
任建剛張口,黃明搶著說:“以前一個月還有一兩個四十尺的貨柜,現在一個二十尺的貨柜都裝不滿,要和別的廠搭貨。”
任建做補充:“最近兩年,老板沒心情做生意,客戶來來去去就那么兩個,行情又不好,只能越做越差了。”
徐勇上趕著插話:“主要是老板年齡越來越大,又沒有后代,心情郁悶。”又放低聲音神神秘秘說:“聽說他女兒是瘋子。哎,我們都理解啦。”
任建和黃明連連點頭,他們雖然年輕,都是男人,能理解老板的苦悶。
想想顧新的反應,再看看他們的表情,云裳心情復雜,不過,她還是表明了身份:“我就是你們老板的女兒。你們看,我像瘋子嗎?”
三個青年面面相覷,說了半天話,眼前這位小美女就是傳言中的瘋子?
云裳又說了:“你們眼見為實,我很正常對吧?以后不要聽信謠言了。”
云裳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一條卡其褲,長發披肩,看上去清清爽爽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瘋子啊。
三人呆了半晌,徐勇先反應過來,解釋說:“剛才……剛才,我沒有惡意。”當著和尚罵禿驢,確實不好意思。不過他既然這么說,也承認云裳精神正常了。
云裳笑了笑,說:“我知道。如果你們愿意,我們交個朋友?”
徐勇先點頭,任建和黃明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云裳伸出手和他們一一相握。
商務交往中握手也有講究,手要伸到腰間的高度,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兩手相握的力度要恰到好處,既不能用力太大也不能太輕。握手要做得好了,能在社交中加分呢。
云裳前生在大學期間專門在校外上了握手這一課,此時手一伸出去,任建便覺得眼前一亮,再握到了她柔弱的小手,對方的力度又剛剛好,不由得很是仰慕。他和客戶的員工接觸的時間長了,別的沒學到,眼界還是養得很高的。
徐勇和黃明仔細端詳著云裳,越看越覺得她漂亮。既然是老板的女兒,不是工廠的員工,年齡又小,他們便慢慢放開了,開始打探起傳言的起因。
云裳微微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說:“我小時候有小兒多動癥,又不肯吃藥,所以爸爸媽媽很擔心。后來不知怎么傳啊傳的,便傳成了精神病了。現在我已經長大,病也治好了。”
“哦,”徐勇任建黃明恍然大悟:“原來這樣啊。是誰這么缺德,這樣造謠?你告訴我們,我們揍他去。”說著捋了捋衣袖。
云裳說:“哎呀,我現在已經好了,謠言不攻自破,就不要去管它了啦。”
黃明說:“是哦,那就不管它。”
徐勇和任建贊成:“對對對。”
徐勇又說:“你知道你爸……我這樣說不知道合不合適?”
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云裳說:“嗨,我們不是朋友嗎?有話就說,有什么不合適的?”
徐勇得到了鼓勵,大著膽子說:“你知道你爸跟張麗的事吧?張麗一直想跟你爸結婚呢。”
任建和黃明一起點頭。看來這事已經是盡人皆知了。
云裳問:“張麗就是穿格子裙那位吧?知道啊,我們剛才談過了。”
連這事都談過了?徐勇任建黃明暗暗納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