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英走后,云志強臉色不大好,一直陰著。
回到家,夫妻倆誰也不理誰,一家人默默吃完飯,云志強在客廳里看電視,蔡曉虹回房間去了。
云裳裝作不知道下午郭英上門,反正她現(xiàn)在才十八歲。十八年是一個敏感的年齡,在法律上已是成年,在大人眼里還是小孩。小孩子自有小孩子的好處。
云志強就這樣陰了兩天臉。這兩天里,云裳的商業(yè)計劃書也已寫好了。
決定做服裝之后,她便著手做市場調研。前生這些都是做慣了的,也不太難。現(xiàn)在雖然是亞洲經濟危機,但A國國力正處在上升期,經濟即將迎來新一輪騰飛,接下來,將出現(xiàn)一批企業(yè)家。經濟實力好了,對服裝品牌的需求自然大增。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嘛。
把商業(yè)計劃書拿給云志強看的時候,云志強翻了翻,便大為震驚,結結巴巴地問:“這都是你做的?”
云裳點頭,說:“當然。”
云志強翻到最后,看上面寫著預算:120萬,更是暈菜,他只預備了十萬元。這十萬元還是他思前想后好不容易才咬牙決定下來的。定了定神,他對云裳說:“需要多么多資金嗎?十萬塊錢足夠了吧?”
云裳微微一笑,說:“你給我準備了十萬塊是吧?我們是做高端品牌,十萬塊還不夠開一家旗艦店呢。一百二十萬還算少呢,這才是第一期的投入,以后的投入還沒算在里面。”
云志強臉上微微變色,他一直做OEM,除了機器之外也不用投入什么,現(xiàn)在女兒一下子投入這么多錢,要是收不回來怎么辦?再說,他也沒這個家底可以支持。所謂的家業(yè),也不過積贊了幾十萬元而已。
云裳說:“我看工廠的生意也不怎么樣,這樣吧,你這十萬塊留著和媽媽養(yǎng)老吧。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
云志強問:“你有什么辦法?”
云裳說:“可以貸款或者融資呀。要不然,我寫商業(yè)計劃書干什么?”
“貨款或者融資?”云志強喃喃念叨了一句,他一直堅持不向銀行貸款,確實,企業(yè)不擴張也不用貸款,貸款的利息可是很高的,就這貼牌生產,利潤很低,不見得付得起。
“是呀。”云裳說:“不過,我們的股份也得說清楚。你的廠房和機器設備打算折多少錢參股啊?”
云志強又吃了一驚,張大了眼睛說:“你還要跟我明算帳啊?我們是一家人,又是父女!”這樣一個女兒,冷靜得不盡人情,由不得他不吃驚。
云裳細聲細氣說:“親兄弟明算帳嘛。到時候公司贏利了,我好讓財務每個月把分紅打到你帳上呀。要是不算清楚,我可不給你打款哦。”
這話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要不折算成股份,就全是我的了,以后你一分錢都拿不到。合著她就沒想讓老爹參與經營呀。
云志強的心臟可真承受不住了,他才四十八歲,還風華正茂呢。要不是女兒突然正常,他還想著和別的女人再生一個,怎么轉眼間就老得被淘汰了?
云裳說:“要不給你兩天時間,你考慮考慮?”竟是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
云志強無語中。郭英突然來跟他提分手,說要分手費,已經讓他很沮喪了。中年男人不甘心遲暮,還幻想著魅力無窮。上次郭英詐懷孕,他理解成這個女人舍不得他,也不怎么生氣。過后并沒有為此責怪她。現(xiàn)在跟他提分手,他雖然傷心,也拉不下臉來求她不要走。兩人討價還價后,他花了一萬塊錢了結了兩人的孽債。當然這種事他不會跟女兒談論。女兒好象對他和情人之間的糾葛并不介意?反正反應一點都不激烈。
云裳和云志強交談后,便給云志雄打了個電話。那天家族宴會之后,她抽空問蔡曉虹:“怎么伯父很少來我們家?”
蔡曉虹說:“你伯父是副市長,公務繁忙。”
有這句話就夠了。
云志雄下鄉(xiāng)考察途中接到一個顯示陌生號碼的電話,按了手機的接聽鍵,傳來一個柔美的女聲:“伯父您好,我是云裳。”
“云裳?”云志雄怔了有那么兩秒鐘后,才“哦”了一聲,說:“是裳兒啊?怎么,你找我有事嗎?”這個侄女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給他打電話呢。
云裳說:“是有一點事,電話里說不清楚,您什么時候有空,我們見面說。”
“這樣啊?”云志雄說:“我今天下鄉(xiāng)呢,要不,晚上你到我家里來?”
云裳說:“行。我晚上八點半到,您有在家嗎?”
云志雄想了想,估摸了一下時間,說:“應該有吧,我盡量趕回去。你到了后我要是還沒回家,你就先等一等,和你伯母聊聊天。那天見你后,她一直念叨你呢。”
云裳說:“行,那就這樣。伯父再見。”
聽著侄女說話這么有禮貌,云志雄心情大好,爽朗地說:“好。裳兒再見。伯父掛電話了啊。”
晚上,云裳準時按響了云志雄家的門鈴。蔡曉虹想陪她一起來,她沒答應。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發(fā)胖的中年婦女,皮膚很白,一見站在門口的是云裳,臉上堆起了笑容,說:“是裳兒啊,快進來。”半拉半扯把云裳扯進客廳。
客廳是中式的裝修,一套梨花木的沙發(fā)擺在客廳靠墻的地方。九十年代梨花木還沒被炒起來,不過能在皮沙發(fā)流行的時代擺這樣一套古式古香的中式沙發(fā),可見主人的眼光。
云志雄的妻子**把云裳拉到沙發(fā)上坐下,說:“這些天我一直念叨你呢,還想叫你伯父陪我一起去你家看看你。沒想到你卻來了。一切都好?”以前她對云裳并不待見,那天同桌吃飯,暗暗觀察云裳,被她的優(yōu)雅舉止深深打動,心想,要是有這樣一個女兒就好了。**一直喜歡女孩兒,卻生了一個兒子,又遠在首都求學,這回見到健康了的云裳,又是親侄女,可不常常念叨著?
云裳美目流轉,微笑著說:“謝謝伯母。我聽伯父提過。如果方便的話,我以后常來。”
**樂得直拍大腿:“方便,太方便了!呵呵。”又拉著云裳的手細細打量她,不停地贊:“真是一個美人胚子。”
兩人說了好一會話,快九點了,云志雄才回來。見到云裳,樂呵呵地說:“伯父遲到了,不要見怪啊。”
云裳微笑著說:“當然不會啦。有沒有喝酒,要不要做個醒酒湯喝?”政府官員需要應酬,副市長下鄉(xiāng),下級們還不起勁奉承巴結?
云志雄呵呵笑著說:“知道你要來,所以沒怎么喝。要是給你留一個酒鬼伯父的印象,豈不糟糕?”
一句話,說得云裳和**都笑了。**對云裳說:“還是你面子大,平常我勸他少喝,他都不聽。”
云志雄說:“那怎么一樣呢?裳兒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單獨上我們家呢。第一印象很重要啊。”
等**給云志雄沏了茶后,云裳便提了來意:“侄女想做一個服裝品牌,現(xiàn)在缺乏資金,不知道通過什么途徑能貸到款呢?”說著從包里拿出商業(yè)計劃書。云志雄雖不是常務副市長,幫她批個貸款還不是小事一樁?
云志雄看得很認真,邊看邊點頭。他是主管農業(yè)的副市長,但這份計劃書用詞嚴謹,邏輯思維合理,頗有氣度,卻還是從字里行間能看出來的。
花了一個多小時看完,才問:“這是你寫的?”
云裳說:“是。伯父看有什么不合理需要修改的地方嗎?”
云志雄把計劃書合上還給了云裳,說:“我看不出。反正我寫不出這樣的計劃書。需要一百二十萬是嗎?”
云裳點頭說:“是?”
云志難說:“明天我讓秘書跟商業(yè)銀行打一下招呼,你等我的消息吧。對了,你有手機嗎?號碼是多少?”
這時候的手機是身份的像證,云裳可還沒有。
云志雄“嗯”了一聲,說:“你要做生意,得有個手機,聯(lián)系起來也方便。你健康了伯父還沒送你禮物呢。這樣,就送你一只手機好不好?你可不要嫌棄啊。”
當時一只手機最便宜也得八九千塊,在別人眼里是很貴重的禮物了。在云裳眼里,還不算什么,當下大大方方地說:“謝謝伯父。”
云志雄哈哈大笑,伸過手撫摸了一下云裳的頭,對妻子說:“這孩子很對我脾性。是我們家的血統(tǒng)啊。”他和云志強是同胞兄弟,要不分家各自發(fā)展的話,還在一個鍋里吃飯呢,說是一家人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