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風瑟瑟。
Iamhere在夜晚呈現奪目金色,一片毫無壓抑的叫好聲從中傳出,惹路人張望。
“好厲害哦!”已經有很多客人發出這樣的感嘆了。
只見酒柜處的女子在吧臺上耀眼地展露身手,酒瓶在她的手指間轉動,動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氣呵成。不久,平底杯中已有九成滿的液體,女子既優雅又帥氣地用長匙攪拌,方糖在溫熱的平底杯中已經溶化,威士忌與熱開水完美融合。最后裝飾上檸檬片,附上吸管。一杯HOTWHISKYTODDY(熱威士忌托地)就搞定了。
戴金邊眼鏡的男人贊嘆地點頭,他挽起白色格子襯衫的袖子,接過這杯雞尾酒,啜品。喝下一大口后,他感慨道:“小茜,很棒。”
看著豎起大拇指的金明浩,莫小茜勾動左邊嘴角,笑中有Shirley的神秘,有尤其磊的魅力。
“見笑了,你覺得我能幫到你忙就好。”莫小茜不失謙遜地笑笑,她沒有尷尬地撓撓頭,像是一下子成熟了好幾歲。
成長就是這么妙不可言的事情,一瞬間就可以達成。
在門口看了許久的一雙男女在說悄悄話,妖冶的女子將紅唇湊近男人的耳邊,噴吐著繚繞的香氣,她說:“你的小茜長大了。”
語罷,出人意料地,Shirley勾著尤其磊的手臂,款款走進Iamhere。
金明浩放下手中的平底杯,直勾勾看著憔悴了的Shirley,鏡片下的一雙眼睛有些失落。他伸出手,想要禮貌地與眼前朝朝暮暮思念的女子交握。
誰知Shirley也伸出雪白柔荑,卻不是對著金明浩,而是對著另一邊的莫小茜。她紅唇輕啟:“小茜,謝謝你這么努力。”
這兩個人的手臂終于不勾在一起了,莫小茜只是自私地這樣想著。
她伸出手,鎮定地與美艷尤物禮貌握手。她們彼此看向對方的眼睛,那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她們彼此都對對方藏有遙遠的秘密。
被冷落的尤其磊,發現莫小茜沒有看他一眼,有些傷感,他看著柜臺處有規律地招擺著手臂的可愛招財貓,面無表情。
在Iamhere里,伴隨著悠揚的歐式音樂,滿座客人品著好喝的酒或者飲料。
但是吧臺處的氣氛有些尷尬,莫小茜笑靨如花地和Shirley說著話,金明浩和尤其磊兩個大男人竟插不進一句話。他們只好找空位置坐著,各自交談著關于自己心愛女人的話題。
“你和Shirley是什么關系?怎么看上去很熟的樣子?”金明浩忍不住發問。
“沒什么,她是我干姐姐罷了。”尤其磊云淡風輕的樣子,眼睛卻不由地瞟向吧臺處的莫小茜,看她講話滔滔不絕的樣子,卻怎么還是聞到了一股醋的味道。
聽到這話的男人松了一口氣,關切地問道:“那你知道Shirley為什么要把waitingforyou賣掉嗎?”
“她需要錢。”
如此簡單的回答讓金明浩感受到了男人生硬的話語中飽含著堅硬的態度。哎,算了,既然人家不想告訴自己,又何必勉強呢?只要自己能夠幫到Shirley,并且經營好Iamhere自己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這種愛,愛上一個高貴而又神秘的女人,有無窮多的卑微在滋長,但又是幸福的,因為愛過、因為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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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了,秋冬的夜晚是沉重的,壓抑而沉悶。
收拾完包包中的瑣碎物件后,綁著高高馬尾的莫小茜裹緊了軍綠色厚外套,類似于迷彩服的顏色把她的膚色襯得格外白凈。她從吧臺里走出來,這些天她的身形沒有以前消瘦,衣服不再是松松垮垮的樣子,煞是好看。
有幾分傲氣的女人對老板一臉老實樣的老板揮揮手:“明浩,我下班了,回家咯。”
“路上小心。”推了推眼睛,金明浩如是說。
在與Shirley擦肩而過的瞬間,腳步停止,畫面定格。莫小茜在Shirley面前,很真誠地笑了笑:“有什么事情要告訴我,還有,不要再穿裙子了,天冷。”說完,她抱了抱高過自己半個頭的Shirley,嗅著芬芳香氣。這個角度她正好可以看到在門口處站著的尤其磊,那么高大英挺的樣子,真的和高挑的Shirley很配。
她松開這個擁抱,看了看尤其磊,說:“磊磊,我們一起回家。”
夜風很大,吹動著莫小茜軍綠色的衣領。她糾結地拉著男人寬大有力的手掌,試圖記住他獨一無二的掌紋。
“我這樣把你帶走好嗎?Shirley她沒事吧?”莫小茜還是有點擔心。
男人回頭望著越來越小的飲品店招牌:Iamhere。
我就在這兒,哪里也不去,在這等你。然后你來了,我還在這兒,在你身邊。
他摟住身邊在風里發絲凌亂的女人,寵溺地,用獨有的暗啞嗓音說:“管好你自己吧,Shirley她很堅強的。而且讓她和金明浩相處一下絕對有益無害,如果金明浩的愛能夠感化她,我會萬分高興的。”
他頓了頓,看著莫小茜,而你,是我的。你在我身邊,就是我莫大的快樂。
“我去拿車,我們回家。”
高高的馬尾被不屬于主人的手輕輕撫過,她停在原地:“別開車回家,陪我去坐公交車吧。”
尤其磊不太明白莫小茜的意思,但是他絕對具有妻奴的潛質。他們改變去往停車場的方向,而是去了最近的公車站。
手牽手的背影,看著生澀而美好。
他們在車站里,回憶起往日的一幕幕。那些畫面好似放電影般在眼前呈現,那些流年與現在重疊。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東西,在傷感中愈發看得清晰。多年前的公交車站、在胡同里受傷的少年、殘留著洗衣精香味的白色校服、天藍色雨傘……
一切,都仿若昨日。
在準時到站的最后一班公交車上,人少得不同于白日,一切熙熙攘攘都化為了泡沫幻影。
這輛車上,只有他們。穿軍綠色厚外套的高馬尾女生,靠在黑色套頭衛衣男的肩膀上,眼睛瞇著,像是要睡著了。
在即將到站時,尤其磊偷偷地湊近,親了一下莫小茜的右邊臉頰。他在左邊,靠近走道處,在雙人座椅上,輕輕地呢喃:“我愛你,小茜。”
閉著眼睛的女人微微張口:“我也是,尤其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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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飲品店里的顧客走了好多,老板與員工都處于清閑狀態。
Shirley就坐在金明浩對面,她的大波浪卷發越發地長了,在腰際,就像是一條鬼魅的妖蛇。她一直看著柜臺,沒有移開過眼睛。
“那個……”她艱難地開口。
金明浩順著她的視線往上,是一直在那里的招財貓。他發現Shirley的眼神中有著復雜的意韻,他好奇地問:“那個,怎么了?”
Shirley不好意思地說:“那個,能不能送給我,我想留個紀念。”
那是小茜送給她的招財貓。
招財貓不明情況地還在招擺著可愛的金色爪子,笑容一如以往地燦爛。它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站在椅子上的新主人拿下去,即將回到舊主人的懷抱。它不會發出撒嬌的“喵”,不能表達自己離開的不舍。
“給你。”金明浩拿過手巾小心翼翼地擦著招財貓的灰塵,關掉了開關。金色貓咪的爪子于是安分起來,保持著它的原狀,保持著它永不褪色的招牌微笑。
“謝謝。”
Shirley柔情地看著手中小巧的招財貓,它的笑容和小茜的好像,它的可愛也像。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漸漸忘了即將失去母親的傷痛,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屬于愛情的幸福表情。這不同于她以往的嬌笑,并不是只有嫵媚撩人,而是多了一分真情的流露。
被深深吸引的金明浩那僅存的一絲理智在告訴他一個危險的訊號,他拿下金邊眼鏡。傷感地說:“Shirley,你愛的那個人,難道是……”
他猶豫著,聽到這番話的Shirley對視他的眼睛,她只是寂寞地嬌笑:“連你也看出來了啊,不過,希望你為我保密。不要告訴小茜,還有,不要再等我。”
兩個在感情中頹唐失意的人,憂傷地看著憨態可愛的招財貓。金明浩低頭按壓著太陽穴,不語。Shirley看著招財貓傻笑,笑出了眼淚。
——Zeus,我現在是個起步的調酒師了哦。
莫小茜在浴缸里泡澡,高技術含量地準備著干毛巾在一旁,手機還拿在手里。
——是嗎,那你開心嗎?
——當然啦!感覺我可以自力更生的樣子,感覺我長大了,我就是我自己了啊,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那尤其磊呢?
——他啊,我當然也可以不依賴他啦。
此時,浴室的門被打開,尤其磊毫不避諱地沖進去,拿走了一臉震驚的女人手中的手機。
“洗澡的時候不準玩手機。”他淡淡說道。
正茫然泡澡的女人后知后覺地一聲尖叫:“啊!!!你給我出去,我在洗澡啊!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啊?”
尤其磊好笑地勾動唇角,邊關門邊說:“誰叫你自己洗澡不鎖門給我可乘之機呢?”而且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吧,怎么還授受不親?總覺得你這個俗語用的也不對,到底高中有沒有畢業啊?
他轉念一想,小茜她,沒有上過高中……
小茜的第二個愿望,是能夠上學,多么可望而不可及。
——他啊,我當然也可以不依賴他啦。
懊惱的尤其磊反復咀嚼著這一句,為什么可以不依賴自己,是自己不夠強大嗎?這個占有欲極強的男人不知道,他的莫小茜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生存技能和日益強大的內心。她可以依賴的人,可以叫做莫小茜,而不是永遠生活在他的保護傘之下。
這個明明已經很成熟的男人在愛情面前卻像個懵懂的孩子,那極少出現在他臉上的幼稚神情跑了出來,和他混有四分之一歐洲血統的帥臉相當不符合。
莫小茜,我一定會滿足你的所有愿望,傾我所能。
孩子氣的話語,在尤其磊的心中不斷重復著。他握緊了拳頭,躺在床上,眉頭緊皺。
接著從浴室中出來的莫小茜,正巧看到他的男人憂郁的側臉,她頭上的頭發現在擦得半干,有著天然的微微蜷曲。她溫柔地像一只小貓,乖順地坐在床邊,手指撫上尤其磊的眉間:“不要這樣不開心。”
男人的霸道本性現在流露無遺,他眉頭舒展開來,邪惡地勾動唇角:“只有你能讓我開心。”說著,把坐在床邊的女人用適當的力道拉上床,溫熱的掌心觸碰到出浴美人的肌膚,修長手指靈巧一用力,莫小茜的浴袍就猝不及防地被扯下。
占有性的吻襲來,緊緊擁抱的兩個人,開始上演少兒不宜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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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Iamhere打烊的時間到了。疲憊了一天的金明浩看著偌大的落地窗,窗外有一個背著大包行李的背包客走過,她戴著米黃色針織帽。她的眼神里面寫著無家可歸的滄桑,不是一般旅者奔波的疲倦,是很多很多不明的情愫。
善良的金明浩當即把她喊了進來,給了一杯溫開水。
“你怎么這么晚還在街上?”
“我在流浪。”女子抬眼,一雙滄桑的眼睛,有點不符她的實際年齡。她在完成自己的救贖,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錯。
金明浩嚇了一跳,憐憫之心泛濫成災:“我家樓下有個空屋子,還沒有租出去,你就先住那里吧。”
女子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于是經歷了人生中很獨特的一天的金明浩,掃視一眼柜臺空蕩蕩的那一格。曾經的招財貓哪去了?我愛的Shirley哪去了?
嘆了一口氣,幫女子把她的大背包放在車子上,金明浩帶著一車心碎重新啟程。
到家后,他把女子帶回自己的住處,收拾好自己的臥房,自己在客廳打好了地鋪。
“你就暫時睡在我這里吧,我給房東打過電話,她說鑰匙要過兩天她來收房租的時候再給你。價錢我已經談好了,不貴,你就安心住下吧。”金明浩說了一堆話,女人反而安靜地聽著,像是著迷了。
洗過澡后,摘掉米黃色帽子的女人的容貌清晰了不少,她和金明浩一起吃夜宵。并不像餓壞了的樣子,她吃得很細嚼慢咽。
“對了,還沒問你名字呢。”
“李焉。”
翌日,莫小茜準時去上班。臨走前,尤其磊從床上爬起來,赤裸裸的裸男啊!他硬是要在莫小茜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早安吻,然后才戀戀不舍地說:“老婆大人辛苦了。”
然后他理所當然地會溫暖的被窩睡回籠覺去了,被窩里有繾綣的溫存,有兩個人的體溫,有他們愛情的見證。
莫小茜背著單肩包,擠公交,前往夢想存在的地方,她扶著公車上的把手,抬頭仰望,陽光就在視野觸及得到的地方。
一路哼著略略跑調的歌,五音不全的莫小茜心情不錯地往Iamhere走去。但是,在不遠不近的距離處,她看到大清早的顧客中有一張熟悉的臉。是那么那么得熟悉,又是那么那么得陌生。
熟悉與陌生,原來只有一墻之隔。
那個人,是自己初中三年的同桌嗎?是嗎?她在自己心中擂鼓,有兩個自己在搖擺不定。既希望是又希望不是,矛盾總是無處不在,這就是生活。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打算從容面對,不論是否。
她走了進去。
“啊……小茜,給你介紹,這是我昨天晚上認識的朋友,李焉。”金明浩主動的介紹,與莫小茜的心理預計背道而馳。
驚訝的女人自我調整失態,故作鎮定地說:“你怎么會來上海呢,我還以為你是李微呢。孩子已經生下來了嗎,顧國安有沒有和你一起來?”
知道莫小茜把自己認成了自己的姐姐李焉,李微就順水推舟:“我一個人來上海玩,順便來看看你。”
“你沒有以前瘦了,你過得還好嗎?”李微看著她的樣子,心里很是高興,小茜好像不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負的短發小女孩了,她長大了,真的,能感受到。
莫小茜微笑道:“我很好,謝謝關心。”
聽著他們對話的金明浩一頭霧水了,李焉不是在流浪嗎?怎么和小茜認識?并且從小茜的話語中可以聽出,李焉是有家室的人。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涌上心頭。
莫小茜放下單肩包,熱情地說:“我去調杯MINTJULEP(薄荷茉莉普)給你。”
看到操作熟練,動作帥氣的調酒師莫小茜,從XZ流浪而來的李微,遏制不住地有一滴淚在眼角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