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燦,今天我輪休,走,我們去爬虎頭山吧。”
一大早,頂著兩只黑眼圈的蘇燦,就被徐銀給從屋子里拉了起來。自從知道霍秋北要在新淦縣講學一個月,徐銀就知道蘇燦這一個月肯定不會去云夢澤了。所以他就計劃著,要去爬一爬新淦縣境內,最高的虎頭山。
登高望遠,是徐銀和蘇燦的共同愛好。
“我再睡會。”蘇燦昨晚看書看的太久,還有些犯困。
“別啊,早晨不去,中午天就變熱了,我干糧都買好了,還把我哥的弓箭也給背了過來。虎頭山上兔子多,連上了年份的老兔也多,運氣好還能獵到幾只呢。”
架不住徐銀的哀求,蘇燦只好答應下來。
虎頭山在南邊,是個高不過千米的山峰,在境內多平原環境的新淦縣,屬于鶴立雞群的存在,而且山勢平坦,像土包多過像山峰。山上樹林茂密,景色倒也雅致,有許多小動物生存,可供獵取。
據說以前還有老虎豹子之類,隨著這幾年捕獵活動增加,連大一點的野貓都看不見了。真要獵取野獸,還是得去云夢澤。
“我說,我們是去虎頭山打獵,你還帶上筆墨紙硯干什么?”徐銀大叫。
“銀子哥,總不能打一天獵吧,中午總要休息的,你做燒烤,我就練練字。”蘇燦說著,將筆墨紙硯裝進一個小型的書簍中,這個書簍是竹條和竹竿編制而成,上面還有簾布遮在頭頂。
這種書簍,是書生出游時必備物品,既能遮陽,也能兼作行李箱、書桌、板凳等等,也叫書箱。一般的書生出游,都會在書簍中放著文房四寶筆墨紙硯,然后再帶上一架琴一柄劍,號稱是書生四寶琴劍書箱。
當然,蘇燦沒必要附庸高雅,琴和劍就免了。
想了想,蘇燦又從存書不多的書架上,抽出了一本泛黃的書籍,書名《百符紙錄》。這是一本介紹符紙書畫的書籍,他爺爺的藏書之一。事實上這本書并不是什么刊行本,而是蘇燦的爺爺,將自己所學會的七十多種符紙,一一記載上去,取個整數,名為《百符紙錄》。
這其中記載了四十八種小型符紙,十九種中型符紙,三種大型符紙。
目前蘇燦只學會了十七種小型符紙。
收拾齊全之后,拉上迷迷糊糊的阿大,三個人奔著城南走去。
一路上徐銀喋喋不休的說著家長里短的稀罕事,蘇燦總是面帶微笑的不時點頭附和,至于阿大,啃著徐銀帶來的飯團,老老實實的跟著兩人。
“蘇燦,給我說說那個霍秋北吧,是個什么樣的人,有三頭六臂沒有?”說完了自己知道的稀罕事,徐銀又開始拉著蘇燦“求知”起來。
蘇燦想了想,說:“霍秋北和普通人并無兩樣,只是氣度儼然,顯然已經是一名強大的書生。他在講學之前,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那三個字竟然能夠化作一只老虎,吼叫聲就仿佛真的是一只老虎在你面前張開大嘴。”
“這么厲害?”
“嗯。”
“也難怪了,人家可是金陵府太學的學生,太學啊,比四門小學強大多了!”
蘇燦微微一笑:“四門小學是低級別的官學,學完了四門小學,才能升學太學。”
“對了蘇燦,你以后肯定也能進四門小學,然后去太學!到時候別忘了幫我多寫幾幅名字,也能化作大老虎吼叫的那種,好讓我也威風威風。”
“放心吧,如果我能學有所成,必然讓你威風起來!”
“嘿嘿,我就知道,蘇燦你是我兄弟,比我哥還親的兄弟。”
到了虎頭山之后,徐銀立刻投入了狩獵大業之中,東奔西走,在林子里搜羅獐子野兔。蘇燦就背著書簍,拉住阿大,這里不是云夢澤,所以他也沒再用繩子系住阿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虎頭山被獵絕種了,搜了好半天,一只兔子沒見,更別說什么獐子和野鹿了。
“銀子哥,我聽老獵人說,老兔都是盤踞在有石泉的地方,我記得虎頭山的背陰處,有一處泉水,邊上還生了許多竹子,也許在那里能碰見兔子。”
“好,我們去泉水邊!”
到了泉水邊,不一會,徐銀就發現了動靜:“嘿,還真有,蘇燦,別出聲,我看見一只野兔!”
說罷,彎弓搭箭,瞄了好一會,才嗖一下射出箭。
這一箭正中兔子。
“哈哈,看我的百步穿楊!”徐銀拎回來肥大野兔,得意洋洋的對蘇燦說。
這是一只有些年頭的野兔,灰色的皮毛油光發亮,尤其在脊背和尾巴附近的毛,都閃爍著瑩瑩紫光。紫毫就是從成年老兔的脊背和尾部抽取的兔毛,又尖又銳,制成毛筆后,寫出來的字剛健有力。
“不錯,不錯,中午能飽足一頓。”蘇燦笑道。
“一頓怎么夠,我再多獵幾只,晚上繼續加餐!”
有了第一只的收獲,徐銀更加賣力的打獵,阿大則堵著泉眼玩水。蘇燦四處看了看風景,美不勝收,索性放下書簍,席地而坐,開始練字。
天邊的云彩飄渺,橫在遠方,陽光照耀下,似乎熠熠生輝。
“橫‘一’如千里陣云,隱隱然其實有形。今天我就來好好參悟一下,這個千里陣云的寫法!”
擺開白紙,倒上墨汁,提筆寫字。
置身山水間,蘇燦感覺整個人都空前的通透起來,心思也比平時活泛許多。看著天邊的云揣摩一陣,再提筆在白紙上寫畫幾次,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很久。
原本斜照的陽光,已經從頭頂直直的混合著樹蔭灑下,徐銀打來三只野兔,扔在不遠的空地上。阿大一會踢踢野兔,一會玩玩泉水,一會跟著徐銀打獵,不亦樂乎。
重復寫著“一”的蘇燦,依然還是那副古井不波的表情。
穩如磐石的下筆、提筆、蘸墨,再下筆、提筆。
重復了千百遍。
忽然,蘇燦提筆的手頓了一下,畫出來一道歪歪斜斜的橫。
這一道橫畫出,剛才還風輕云淡的蘇燦,猛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橫如千里陣云,隱隱然其實有形。原來如此!橫就是云,云就是橫,我寫的已經不是一個筆畫,而是把天邊的云,畫在了紙上。云彩飄渺,有形卻隱,果然是精妙的比喻!”
“怎么了,怎么了?”聽到響動,徐銀急急忙忙的跑過來。
蘇燦輕咳一聲,想要收斂了自己的笑意,顯得穩重些,卻怎么也藏不住那股亟待分享的喜悅:“練字略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