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下一步是希望的開始。
危機的盡頭潛藏著轉機。
山窮水盡的路后必有柳暗花明。
當夏然若坐在另一個空間另一個世界心情復雜地看著眼前的紅色和身上的紅裝時,她想起了這些話。她拍拍大腿無所謂又無奈的心道:哎,人生在世不如意,死了做鬼也不風liu,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重生一次,那就這樣吧。
謝了,小鬼。
正當夏然若努力勸自己認命,接受眼前這些不可思議的事實時,外面突然傳來刀劍錚錚的碰撞聲,還未轉身撩起布簾看個究竟,一柄長劍就刺進喜轎直抵她的胸前。
夏然若被這突然的變故嚇得面無人色,不敢置信地直瞪著抵到胸前的長劍,大氣不敢出,頭腦里頓成一團漿糊。
她緊緊地抓著手里的喜帕,驚恐的神色從臉上晶亮的珠子里坦白流露。至于嗎?至于為了一盒罐頭魚追殺到這里嗎?到了現在夏然若還是想不明白,她只是想買一盒罐頭魚而已,買罐頭魚只是想改善一下晚上伙食增點營養而已。她怎么就觸犯到了至尊的神圣們,要殺要剮驚天動地的一路追到這里來呢?
“殺了妖女!”
“這個女人是我的,她偷了我教寶物,誰也別想動她一根毫毛!”
妖女?寶物?什么寶物?罐頭魚是寶物,還是罐頭魚里有寶物?
“想和我搶她,先問問我手上的刀!今日這個賤人非要剁于我刀下不可。”
“殺了好,殺了好!各取所需,把她跺成十八大塊,一半練丹一半做花肥。”
好像殺自己的還不止一群人?
好在還有護嫁的隊伍在拚命抵擋,反擊。
……
混亂的刀劍聲里攙雜著怒氣沖沖的喝罵聲、暗器碰撞發生的清脆響聲在轎旁響起,就連轎簾處也時不時飄進令夏然若作嘔的血腥味,什么希望、轉機、柳暗花明,原來都是曇花一現。
血腥和暴力一直都是女人的死穴,夏然若看著不長眼的刀劍正隨心所欲地沖進她的私密領地,就不由在轎中瑟瑟發抖,但她不敢離開座位下轎。害怕和恐懼讓她變得全身僵硬,頭腦一片空白,慢慢地她忘了時間、忘了呼吸,忘了所有的一切。
“嗖”地一聲,一支箭穿破轎簾,擦著她的耳垂又破轎而出。
“啊……”夏然若止不住發出聲嘶力竭的尖叫,繃緊的神經撐過了極限,老娘不硬撐了,暈過去避避先。夏然若昏倒在轎中,任由外面的廝殺慘叫聲在山谷中回蕩。
靜了,散了,終于散了,又解脫了。
夏然若覺得自己又變得很輕很輕,比死后被牛頭馬面拉走時還要輕。她輕得像一片羽毛到處飄,漫無目的地到處飄蕩,不知飄了多久,還是飄進了她十幾年來一直未能走出的童年陰影中。
“然若,要是媽媽爸爸離婚了,你跟著誰呀?”
“跟媽媽有肉吃嗎?”
“如果沒有呢?”
“有排骨吃嗎?”
“如果沒有呢?”
“可以去玩蹦蹦床嗎?”
“如果不可以呢?”
“那我跟爸爸,有肉吃,有蹦蹦床玩嗎?”
“應該有吧。”
“那我要爸爸。”
那一年,夏然若四歲,很純真很無暇的回答著媽媽無心的試問。
“然若,爸爸媽媽離婚了,你想跟誰?”
“媽媽。”
那一年,夏然若十歲,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媽媽。
“然若,爸爸走了,有事記得給爸爸打電話。”
看著爸爸收拾最后的東西,聽著媽媽的哭聲從里屋傳出來,夏然若努力的忍著眼淚不讓眼淚流出來,久久才說:“不,不會有事的。”
這不是她想要說的,更不是她的心里話。為了這句話,她背負了太多太多。她已經記不清有多少次因想起這句話而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痛哭,一直哭到睡著。多年以來,她一直在想,如果當初她纏著爸爸,哭著喊著求著,對他說:“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丟下媽媽,不要丟下然若。”
如果那樣,爸爸還會走嗎?一切會不會還能挽回?這個她一直深愛久久不能忘懷的男人是否能為了她而留下來?
夏然若哭了,撕心裂肺的,蹲在童年的陰影里,久久不能出來。
“小娘子,醒醒,快醒醒。”夏然若感到臉上一陣拍打的疼痛,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夏然若臉上掛滿淚水從昏沉傷心的夢中醒來,她轉動著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片紅色的花轎,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小娘子,嚇到了吧?”剛才那個聲音又在耳旁響起。
紅色喜轎又被人抬起,開始有節律地顛晃,花轎旁邊的窗簾被拉開,一位頭戴鮮花、臉抹紅粉中年婦人的腦袋探了進來,夏然若慢慢坐直坐好,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新娘喜服,剛才發生的事情一躍飛進了腦海。
“你是誰?”夏然若緊張地向喜轎另一角躲去,看著那位油頭粉面的婦人問:“你為什么要殺我?”
“小娘子,不認識我了,我是喜婆呀,我哪里會害你呢。三少爺讓我來看看你受傷了沒有,要殺你的那些人呀,早被三少爺打跑了。”
突如其來的混亂伏擊只是讓唐天笑感到有些意義,并沒有讓他感到驚慌。在打跑幾撥人的襲擊之后,唐天笑決定不戀戰,不追殺。不過從喜轎里傳來的尖叫聲讓他有點心煩不安,于是將躲在草叢里的喜婆揪出來,讓她過去探查新娘。
喜婆過來透過轎窗看到昏迷中的新娘淚流得好傷心,好不容易把新娘喚醒,新娘醒來后的反問弄得自己是一頭霧水,她怎么連我都不認識呢?同時新娘的第二句話又險些把她嚇倒,喜婆趕緊大聲解釋,以免唐天笑誤會沖過來殺了她。喜婆現在只要一想起唐天笑剛才揮劍殺人的模樣,心肝就止不住地顫抖。
喜婆?唐三少?思緒慢慢回來夏然若放松冷靜開始思考。她盯著喜婆的臉仔細端詳,滿臉笑容,帶著巴結討好的意味,怎么看也不像一個壞人,倒象一個好占便宜的家常小人。
“小娘子,身上可有痛處?”這夏家七小姐可不能有事,她還指望著從這小娘子身上抽個彩頭呢。喜婆再靠近詢問,眼睛不停在她身上掃視,沒有見到血跡和傷口,她的心放下一多半。
夏然若晃晃腦袋,看看身上,不覺得身體有什么痛處,搖搖頭算是回答。
喜婆這才長舒一口氣,滿臉堆笑著將頭收回去,轉身向后面騎在馬上的唐天笑大聲匯報:“三少爺,小娘子完好無損,連根汗毛都沒有碰到,只是受到了些小小驚嚇。”
“知道了,替夫人整好容妝,要加快行進速度了。”轎里的夏然若聽到一個男人冰冷低沉的回話,聲音里聽不出擔心,也聽不出喜悅。
“是。”喜婆應完,返身撩開門簾進入花轎之中,為夏然若整衫補妝。
夏然若這時已完全清醒過來,她抖抖衣衫,也沒什么妝好補的。她抓住喜婆手袖問:“喜婆,剛才是什么人在外面打殺?他們為什么要殺我?”
喜婆剛要張嘴說話,“咳咳”,轎外傳來幾聲咳嗽。喜婆趕緊閉上了嘴,頓了頓臉上尷尬的表情,拔開夏然若的手,從懷里掏出胭脂水粉一邊替她補妝一邊說:“小娘子放心,有你夫君在,區區幾個毛賊山匪,根本不足為懼。小娘子千萬莫怕,很快就要到藏瑛堡,到了家一切就好了。”
“家……”
對了,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女子出嫁方有家。只是沒想到,她的家不在現代繁華的二十一世紀而在這個異時空間,二十一世紀里那個家早在爸爸離棄、媽媽辭世后就消失了。原來她的家一直都在自己腳下,走到哪家就在哪。她終于要有自己的家了,雖然對將要到來的家一無所知,但夏然若此時心里還是不由得充滿了想象與些許期待。
“對,馬上就要到家啰。”喜婆見夏然若情緒安定下來,把落到轎底的喜帕拾起來抖了抖說:“小娘子再忍耐一下,再走一個時辰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