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朝廷怎會造自己的反。”
“反而是你這個高爾儼，一直在違抗朝廷政令，形同謀逆！”
王錄冷笑著回了一句。
崇禎也沒想到這高爾儼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竟然會說他這個皇帝這樣做是在造反。
但崇禎也懶得再廢話，直接喝令道：“將高爾儼謀逆罪拿下！”
高爾儼聽后立即喊道：“陛下明鑒！臣不過是與陛下議議這天下事，然臣從未做過違抗朝廷政令的事，這一切都是臣底下的家奴們不知分寸，做了糊涂事。臣只是管家無方啊。”
“推得倒干凈，你的家奴若沒你的默許，他能敢這么做？”
王錄問道。
“最好直接拖下去，處決前，將此人與他的家奴們也游街示眾一番！目前南遷途中，也沒時間用極刑，直接全部梟首即可，然后傳首各省，令各省官衙聚集官紳查看！”
朱元璋說道。
崇禎點首道：“拖下去！按吳王說的做！”
高爾儼大罵起來：“你們這些奸臣，挾持陛下做如此無道之事，就不怕逼得天下士紳皆反嗎？！”
“有本事就反！我還真不相信天下士紳能一條心。都愿意跟朝廷作對。那儒家思想也白在我華夏稱霸了上千年！”
王錄回道。
朱元璋也跟著說道：“廷尉說的沒錯，咱當年處死那么多貪官，也沒見哪個敢反，反倒是咱最在乎的老百姓在反！那些士人，咱對他們那么狠，還是乖乖來做官，甚至還是忍不住要貪。咱是一直都沒想明白。他們?yōu)槭裁从心懽訐棋X，就是沒膽子造反？”
“因為他們是地主階層，地主個人里，肯定有勇敢無畏的，但整個地主階層是懦弱而又保守的，他們其實很愿意為帝王家奴，但帝王得保證他們可以一直騎在百姓頭上。”
王錄回道。
朱元璋似有所悟道：“還是廷尉看得明白。”
高爾儼此時聽到王錄這番話，整個人不由得震驚在原地，他不明白，怎么皇帝身邊突然出現(xiàn)這么些人，一個個不把皇帝往儒家正道上引。
高爾儼因此還大聲喊問道：“你們怎能如此教天子！你們把那些黔首，置于與士大夫一樣的地位，也視他們?yōu)槊瘢团伦约簩硪膊荒艹蔀槿松先藛幔俊?/p>
朱元璋和朱高熾、崇禎三人倒是被問住了。
他們皆當過皇帝或者現(xiàn)在是皇帝，豈會不想成為人上人？
但他們也清楚百姓利益得到保障對社稷穩(wěn)定有多重要。
所以，三人倒是不知道再說什么，看向了王錄。
“想！”
王錄這時候回了一句。
朱元璋、朱高熾、崇禎三人皆驚愕地看向了王錄。
王錄接著又回道：“但我們是想一直做人上人，至少要更久的做人上人，所以，才會如此做。”
王錄說著就看向朱元璋等人：“你們都清楚，自秦以后，一個大一統(tǒng)且皇權(quán)至上的王朝難有三百年國運，大明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也到了要亡國之時，乃至會使得整個漢家天下都會淪落于異族之手。如何阻止這一切？只能消滅地主，且漢人不為奴！”
“消滅地主？”
“漢人不為奴？”
朱元璋等驚訝地喃喃念了一句。
朱高熾這時候先問道：“請問廷尉，漢人不為奴倒是可以理解，祖父當年也做過，禁止蓄奴。但是，請問為何要消滅地主？不允許地主存在的話，皇室貴胄如何維持富貴？”
“難道皇嗣貴胄就不能經(jīng)商取利嗎。”
“為何要消滅地主？原因很簡單，百姓若沒有錢，可以過窮一點，不會餓死。但百姓若沒有地，連自給自足都做不到，那就會餓死，就會造反！”
王錄回道。
“廷尉說的對！咱想明白了，當年要不是咱家沒有地，也不至于沒有糧，然后餓死那么多家人！咱也不會造反！但凡，咱要是有一塊地，咱可能一直都還是個老百姓！”
朱元璋說著就對崇禎說道：“朱由檢，你要救大明就得按先生所說的，讓天下老百姓都有足夠養(yǎng)活自己的地！”
“孫輩謹記！”
崇禎回道，他雖然不清楚土地會對百姓多么重要，但他前世親身經(jīng)歷過一次亡國，倒也不敢輕視王錄的話。
“先生可知，儒家是一直反對皇室貴胄與民爭利的。按圣人言，君子恥于言利，當重于義，而儒家要求君王即朝廷，亦當如此，不當言利，且與民爭利，而當言義修德，君王更是當為天下表率。”
朱高熾這時候忍不住說道。
他想看看王錄對儒家正教之言到底是什么看法。
王錄則反問道：“不讓皇室貴胄與民爭利，難道就允許天下士大夫兼并土地，而奪民之利？朝廷不言利，如何抑制兼并、如何維持社稷穩(wěn)定？言義修德的地方是學校，不是朝廷！言義修德的人是圣人，不是君王。君王之責在于使天下安。大明以儒家為根，以禮治了三百年，到現(xiàn)在怎么樣？按照崇禎前世的結(jié)果，是禮崩樂壞，國家覆滅，乃至文明斷絕！”
“廷尉說的是！由檢就是受此影響頗深，才有今日之結(jié)果。而如廷尉所言，天下要想得救，得行荀子之事。”
朱高熾說道。
朱元璋道：“不是孟子就好。”
高爾儼此時已被押解下去，且被套上枷鎖，游街示眾起來。
接著，高爾儼就被押到了靜海縣城人流最為密集的運河碼頭上受刑。
雖然高爾儼早已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但他此時還是基于本能有些害怕起來，且不住地搖頭道：“怎么會是這樣，天子怎么變成了這樣，以前雖剛愎猜忌，且好誅殺大臣，但也不至于為百姓殺士大夫啊！他身邊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的，怎么會這么離經(jīng)叛道！”
咔嚓！
一刀閃過后。
高爾儼人頭落地。
靜海知縣楊爾銘也因為辦事不力，為士紳驅(qū)使，而被處以斬立決。
事實上，對于崇禎南遷，且砸銀子支持北方漢人也跟著南遷的事，許多官衙積極性的確不高，雖然從中央朝廷這里拿了銀子，卻和當?shù)毓偌澮黄鹣胫k法阻止北方漢人跟著皇帝南遷。
如今隨著高爾儼和楊爾銘的人頭傳首北方各布政司和府州縣衙門，情況倒也改善許多。
跟著朱由檢一起南遷的北方漢人越來越多。
但對于有兵的北方軍閥劉澤清而言，他依舊可不愿意這么配合朝廷，而坐視自己在山東的佃戶和士兵逃跑，跟著朝廷一起去南方。
甚至劉澤清也擔心朱元璋這個吳王挾持天子，逼他這個大軍閥也納糧當差。
劉澤清因此在山東地方官紳的支持下控制了臨清州，沿江擺起大船、拉起鐵鏈鎖江，以求阻止皇帝南遷。
所以，當李邦華作為督辦南遷之事且總督漕運的欽差大臣到臨清州時，竟被攔住了去路。
“請閣部報于陛下！山東境內(nèi)數(shù)十萬流寇作亂！臣為陛下安危著想，故請陛下停止南巡，以免為流寇所害！”
劉澤清還因此在臨清城頭上對李邦華大聲喊道。
李邦華冷下臉來，他豈能看不出劉澤清的真實意圖？
李邦華也就忙吩咐道：“速去稟報陛下，山東總兵劉澤清稱山東境內(nèi)有數(shù)十萬流寇作亂，而慮其圣駕安危，故要圣駕停止南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