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璽放開鄭微年的手:“所以你別生氣了,昨天沒說清楚,今天來晚了,以后,不會了。”
鄭微年呆呆地看著神情認真的程嘉璽:“昨天?”
程嘉璽皺起眉來:“昨天你哭著哭著突然暈倒,又丑又嚇人。”
鄭微年的大腦有那么一瞬間的卡殼。
所以......那一切不是夢嘍?
阿年,不笑也是可以的,哭出來也是可以的。似乎是夢里聽來的溫柔的話語此時此刻在鄭微年腦海里飄散開來,鄭微年有些暈了。
鄭微年抬起眼來,程嘉璽依舊皺著眉頭看著她。她心里忽然無限柔軟起來,她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伸出食指按在程嘉璽的眉心:“我不生氣了,對不起,讓你擔心。”
程嘉璽倒是被她的舉動弄得一愣,他呆在那里,腦門中間被鄭微年青蔥一樣的手指戳著,他的樣子一定很傻,程嘉璽心里呆呆地想,卻沒有伸手去撥掉鄭微年的手。
鄭微年以前沒做過這樣的舉動,等手指觸到程嘉璽的皮膚才覺得自己其實舉動很僵硬,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心處片刻,鄭微年覺得不能半途而廢,于是憑著感覺慢慢地動了動:“你怎么總是皺眉頭。”
程嘉璽感覺涼涼的觸感在兩眉之間緩緩游移,不自覺地就松緩了眉頭:“嗯......”他不知道怎么說。
鄭微年繼續道:“其實也謝謝你,我們只是同學,你卻對我這么好。”
程嘉璽聽到這里忽地火起來,有什么東西閃過他的腦海,他一把抓住鄭微年抬起的手:“那徐頌呢?”徐頌是什么?她那么順理成章地使喚他,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幫助而從不言謝,甚至......接受他的親吻?
“什么?”鄭微年嚇了一跳,好端端地扯什么徐頌?這一次程嘉璽很用力地抓著她的手腕,她很痛,但看著程嘉璽的表情,又不敢叫出來。
“徐頌是什么,他對你好,你就不覺得虧欠?”程嘉璽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問出這樣可笑的話,但此時此刻他已有些控制不了自己,只是定定地望著鄭微年,一副得不到答案就不放手的架勢。
鄭微年感覺手腕疼得受不了,他是怎么了?徐頌和她一直就是這樣啊,旁人也許還會想開去,他難道還不明白嗎?以前一直都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開始計較這個了?
“徐頌就是......徐頌啊!”鄭微年的聲調因為疼痛也升高了,“他習慣對我好,我也習慣他對我好,怎么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程嘉璽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那你為什么,只對我說謝謝?”
鄭微年覺得程嘉璽一定是腦子搭錯筋了才會這么反常:“什么謝謝不謝謝的啊,我說你怎么回事兒呀!”
程嘉璽怒:“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從高一到現在,你還沒有習慣我對你的好嗎?為什么就對我說謝謝?為什么有事都不告訴我要我從別人那里聽來才知道?為什么在我面前不能有什么說什么連這么大的事都要硬撐著?”
鄭微年真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不知道是被程嘉璽突如其來的神經病給嚇到還是被程嘉璽不多見的情緒外放給嚇到,總之就是被程嘉璽給嚇傻了,鄭微年不知道程嘉璽到底想說什么,自己到底做錯什么惹了他了竟把他氣成這樣,又或是他自己遇著什么不順心的事到這兒來全把氣撒在她身上了?
她傻愣愣歪坐在那里,大腦里一片空白,半晌,帶著哭腔說道:“對不起......對不起......你放開我好不好,你把我弄得很疼......”
程嘉璽才醒悟過來般地松開她的手,鄭微年趕緊縮回手去,另一只手使勁揉手腕上的那片紅。程嘉璽也看見了那片紅,浮在她白白的手腕上很是醒目。他心中羞慚,可氣還沒消,看著鄭微年低著頭委屈的樣子,又覺得可氣,這丫頭,難道真的一點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嗎?
他低低地嘆了一口氣:“阿年,你覺得我,不夠好嗎?”
鄭微年只顧手上疼,正使勁地揉,聽他這么說,委屈極了,“噌”地把手伸到他眼前:“你看,你把我弄成這樣,你說你好不好?”
程嘉璽把她的手捉過來握在手里,另一只手輕輕地撫上去,又問了一遍:“你覺得我,不夠好嗎?”
他的輕揉緩解了疼痛,鄭微年于疼痛中抽身,終于回過神來細細品味他說的話。什么意思?為什么程大叔今天總是計較什么好啊不好的?她多想只覺頭疼,不愿深思,于是便脫口而出:“好啊,當然好。”
“我是問,夠不夠。”
“夠什么?”鄭微年真心無力深究發神經的程嘉璽到底在想什么,于是選擇了順著程嘉璽的思路問下去。
程嘉璽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不痛了吧?”
鄭微年覺得這個時候的程嘉璽思維很發散:“嗯,不痛了。”
程嘉璽點點頭,略略思索又說:“那只手也拿過來。”
“嗯?”鄭微年跟不上程嘉璽的思路,呆呆地把另一只手送上去,這家伙到底想干嘛?
想干嘛?程嘉璽把她的另一只手也小心地握住,他害怕她會逃,因為在這樣混亂的時期,她遇到這樣的事情,接下來他的要求,他害怕她會逃,所以,他先提前捉住她,把她固定在他眼前。
他要一個正面的答案。
他目光深深地鎖定鄭微年的目光:“我的好,夠不夠,我們在一起?”
鄭微年的目光瞬間呆了呆,程嘉璽真得用長長的鋪墊引出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來拋給她,她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早就已經被固定住,她懊悔起來,竟然是自己主動伸手出去讓別人來困住的。她才意識到程嘉璽今天一切的不正常都是有原因的,而且這個原因,嚴肅認真得令她招架不住。
她該怎么說?鄭微年剎那心中迷茫起來。在一起。這三個字她不是沒有聽說過,她看過言情小說,男主角對女主角深情款款地說“我們在一起吧”的時候,往往都極盡煽情浪漫,身邊那些背著老師和家長偷偷“在一起”的同學們,也盡如那些小說、電視劇里的那樣牽手、親吻。
程嘉璽所說的“在一起”,是和他們的一樣嗎?
鄭微年并不了解“在一起”三個字背后隱藏著怎樣巨大的含義,她只知道,她想要認認真真地去喜歡一個人,認認真真地對他好,認認真真地和他一起度過各種各樣的時光。
而程嘉璽,鄭微年心里傻傻地想,我好像,真的已經,認認真真地喜歡他很久了。
那一瞬間她好像都明白了,為什么每次去看展回來寫感想她雖覺得花那么多時間很累但還是從不落下認認真真地寫好,甚至連字都盡力寫到最好;為什么程嘉璽教她游泳的時候她腦袋里會浮現出那么多從前從沒有想過的奇怪想法;為什么他給她穿他的干凈衣服,回去以后她認認真真地洗好疊好放在枕頭邊睡了一晚;為什么有他在的陶藝教室會讓她的心那么安寧......原來,自己早就開始喜歡他了。
程嘉璽看鄭微年低著頭沉默不語,怕是自己逼他太緊了,或許是不該這么突然,應該多給人家一點時間吧!他輕輕放開她的手:“沒想好沒關系,我知道太突然了,你現在也有很多事需要解決,我只是......希望以后我可以被你第一時間想起,順理成章陪在你身邊,我等你答案。”
程嘉璽站起來向門外走去,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細弱的一聲:“嗯。”
他停住腳步。
細弱的聲音繼續:“嗯,在一起吧。”
程嘉璽愣住了,他轉過來,看著低著頭坐在病床上的鄭微年:“什么?”
鄭微年咬著嘴唇,竟然要她再說一遍,她會不好意思的好不好!
但她還是狠了狠心:“我說,就在一起吧!”
程嘉璽穩了穩自己波瀾起伏的心,聲音不自覺地有點啞:“好,在一起。”
那天,程嘉璽也給鄭微年削了蘋果。
鄭微年看著手中光滑的蘋果,又看看垃圾桶里長長一條彎曲連續的薄薄的蘋果皮,心中默默吐槽了徐頌一萬句。
當然,程嘉璽做的不僅僅是這些,他還逼鄭微年喝了很多溫水,鄭微年很痛苦,大夏天的喝什么溫水啊!但程嘉璽一臉嚴肅的樣子:“你懂還是我懂?”鄭微年想了想程嘉璽讀的醫學預科班,默默接過水杯喝了下去。
程嘉璽用自己的這個未來醫生的身份強迫鄭微年做了很多她不想做的事。鄭微年多次想要反抗,但最終都默默將這口氣咽了下去。
你就牛吧!鄭微年心里哼哼,未來的準醫生就可以這樣壓迫人的嗎?
但她錯了。
從程嘉璽的角度來,他并不是在以未來的準醫生在壓迫她,而是以他覬覦很久的那個“名正言順”的位置來照顧她。
她是他的女孩子了,程嘉璽心里這樣想著,他要對她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