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鄭微年很不安很緊張，那個預期的日子還是一點一點來到了面前。

那是平安夜的下午。

程嘉璽牽著鄭微年的手站在家門口，看見鄭微年正在調整表情，他摸摸鄭微年的臉：“別緊張。”

鄭微年氣若游絲：“我正在調整狀態呢！”

程嘉璽笑笑：“到時候不用說太多話，問你什么就照實說，別想太多。”

鄭微年鄭重地點頭。

程嘉璽其實自己也有些忐忑，他甚至有考慮過該敲門呢還是直接用鑰匙開門進去。最后他抬手，在門板上輕輕敲擊了三下。

鄭微年的心跟著震了三下。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程父站在里面。程嘉璽愣了一下，他以為會是他母親來開門。

“叔叔好！”鄭微年飛快地鞠了一躬，直起身來的時候才看清程父的面孔。她只覺得有些面熟，眼神不由閃過一絲驚奇，這么面熟，看來是很有緣的吧？

同時程父的眼里也有驚異劃過，不過他很快將其掩飾下去，轉頭看向程嘉璽：“這位是？”

程嘉璽怔住：“媽媽沒和你說嗎？我今天要帶我女朋友回家。”

聽到“女朋友”二字，程父再次驚訝，轉過頭來看鄭微年。

“叔叔你好，我叫鄭微年，今天登門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啊！”鄭微年擺出一個她自認為最甜美的笑容。

程父點點頭：“快進來吧。”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家門換好鞋。程嘉璽越發覺得奇怪，環顧家里以后輕輕地問父親：“媽媽她人呢？”

程父轉過來望了他一眼：“出去了。”

程嘉璽心中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她沒和你說今天的事。”

程父搖頭。

鄭微年和程嘉璽并排坐在沙發上，對面坐著程父。程父話不多，多是問一句鄭微年就嘰里呱啦講一大堆。過了大概二十分鐘，門鈴響了。程父起身：“大概是你媽媽回來了。”

鄭微年為了禮貌周到站起來跟到門邊去打招呼，程嘉璽也跟過來。門開了，鄭微年的那句“阿姨好”還沒有說出口就愣在原地。

程嘉璽也愣住了。

程母正和身邊的女孩有說有笑，兩條手臂親熱地挽在一起。

“媽，她怎么在這里？”程嘉璽冷下臉來。

程母嗔怪地看他一眼：“什么‘她她她’的，當然是我叫蕓安來的啊，今天是平安夜，蕓安一個人在國內，我就把她叫過來一起吃個飯，你不歡迎啊！”

李蕓安看見鄭微年站在旁邊，也是愣在原地，好像今天是來錯地方了。

“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把鄭微年帶回來嗎？”程嘉璽的聲音冷下去幾分。

他早就想到母親不會簡單放過他們，但沒有想到會用這樣直接又無情的方式。

程母一副才看到站在那里的鄭微年，禮貌疏離地沖她一笑：“你好。”

鄭微年也禮貌地笑：“阿姨好！”

程母轉身牽著李蕓安的手進門：“蕓安啊，快進來聊天吧，外面冷。”

李蕓安尷尬地笑著回應，一路跟進來換上鞋。

程母走過鄭微年的面前時，鄭微年想向后退一步讓開一點，程嘉璽卻伸手在后面扶住了她的腰，使了勁不讓她后退。

程母笑呵呵地拉著李蕓安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后才抬眼對鄭微年說：“你也坐吧！”示意她坐在對面。程嘉璽跟著坐在鄭微年旁邊。

程父皺著眉在程母身邊坐下來。

“你叫什么名字？”程母問。

“我叫鄭微年。”她已然知道情勢有些不太樂觀，已經不像剛才面對程父那樣說得眉飛色舞了，顯出幾分拘謹與小心來。

“家里是做什么的？”程母繼續問。

程嘉璽皺眉，這些基本信息，想來媽媽早就通過調查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她這樣問，無非就是想要借機說些令人難堪的話來讓鄭微年覺得不舒服。

“媽......”程嘉璽開口，卻被程母打斷：“你說什么？我問的是她。”

鄭微年讓自己平復下來，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盡量表現得不受影響，禮貌大方：“爸爸開了個公司，媽媽以前是畫家。”

“以前？”程母感興趣地問。

鄭微年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我念高三的時候她去世了。”

程嘉璽去看鄭微年的臉，自從那次聽完演唱會以后，他就再也沒有聽她提起過關于她媽媽的事，這件事情無疑是她最深的傷疤，而現在，她卻讓自己表現得云淡風輕，然后平靜地翻出了這個傷口。她在裝，程嘉璽看著鄭微年收緊的下巴，她一定在竭力控制自己吧？他的心也縮緊了，一抽一抽地疼。

“去世了？”程母嘴角忽然彎了一彎，“那便更不適合了，撇開你的家庭對阿璽一點幫助也沒有不說，我們家阿璽再怎么樣也要和父母健全的家庭的孩子在一起吧！”

程嘉璽怒了，他提高了聲音：“媽，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說話？”

“怎么？這樣就心疼了？”程母乜他，“我們家不比別人家，想要得到認可，條件自然是要高很多，每家有每家的不同，我們家的規矩就是這樣的。”

鄭微年沉默了。

她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做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一點做得不夠好惹程嘉璽的媽媽生氣了，從小到大，她都是一個招長輩疼的小孩子，今天這樣不受待見的情形她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阿姨，你們聊吧，我在這兒不太好......”李蕓安尷尬地笑著站起來。

程母一把拉住她，又拉她坐回到沙發上：“沒事兒，都說好了晚飯在這里吃！”

鄭微年喉嚨口發緊，看著對面兩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是不是她太不自量力了？也許無論她再怎么努力也沒有辦法達到被程嘉璽的母親認可的程度？她又覺得憤怒，這樣的時刻，竟然要叫李蕓安來看整個過程，還端端正正地坐在她對面，簡直就像是女主人的姿態。

鄭微年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無知覺地握成拳。照這樣下去，也沒有什么可能讓程嘉璽的媽媽接受她的吧，是時候該走了，不然場面只會更加難堪。

鄭微年吸了一口氣，保持著得體的微笑沒有變，站起來：“那叔叔阿姨，既然有客人，我也就不方便再待下去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叔叔阿姨再見！”

“哦，再見啊。”程母微笑地向她點頭致意。

鄭微年盡量讓自己自然地轉身離開。程嘉璽在他身后站起來，要跟著她走。

“阿璽，坐下。”程母道。

程嘉璽回頭看母親，眼睛里充滿憤怒。

“坐下。”程母直視他，不容反抗，“今天是平安夜一個人你難道要把蕓安一個人留在這里嗎？”

“那鄭微年怎么辦？從高一開始的每一個平安夜我們都是一起過的，我和她一起過過的平安夜比和媽媽你一起過過的還要多，至于李蕓安，有你喜歡難道還不夠嗎？媽，我對你安排的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你想要給我的好處我也一點也不想要，拜托你收回去吧，我已經習慣了過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決定，既然當初你做得到離開我，那么現在也求你不要隨隨便便介入我的生活。我不習慣。”程嘉璽強壓著怒氣一字一頓地說。說完就追鄭微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