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陰天,云層像是集體放風似的,爭先恐后地飄出來,千姿百態地占據著自己的地盤,等到它們終于連成一片,將天空遮蓋得一絲蔚藍的縫隙都找不見時,又相互擠壓重疊,由薄變厚,完全阻隔掉太陽的光芒,只給大地留下一片灰白。
然后,看不得它們得意的秋風狂奔而至,一遍又一遍地撕扯著,企圖將它們吹散。
朱顏全身發軟地躺在床上,想象著自己酷似缺水的魚,睜大著眼,翕合著嘴,茍延殘喘。
昨晚睡到半夜,她莫名其妙地驚醒,上了趟廁所回來,肚子就開始疼痛,一直持續到現在。
迷迷糊糊地睡著,又難受至極地醒來,反反復復地折騰了幾個小時之后,她已完全被疼痛擊倒,所有反抗的力氣都被掏光了。
盡量放松地平躺著,朱顏看著天花板的凈白,腦子里在研究著各種深奧的問題,比如,一加一為什么等于二?比如,世界上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再比如,三角形的內角和是不是一定等于180度?
這是她痛了好幾年才總結出來的,比較有效地緩解方法。有時候運氣好,她能成功地轉移注意力一到兩個小時,暫時忘記這非人的折磨。
可是,今天這方法似乎不太管用,她試了好幾次,都沒辦法集中精力,總覺得有什么事兒忘了做。
是什么事兒呢?起床?拜托,她都快死了還起什么床;吃早餐?去,她連動都動不了,早餐對她毫無吸引力;上班?那更加不可能辦到。而且,現在這個時間,爸媽和小淮應該都已經出去了,家里沒人在,她也不用動,能有什么事兒呢?
想了半天,朱顏認定,自己這段時間太勤奮了,這樣忽然閑下來反而不適應,才會覺得心里空蕩蕩的,少做了點兒什么。所以呀,人不能太充實,不然就會變成勞碌命。
微微地動動身體,朱顏閉上眼睛,在心里哄著自己:小顏乖,好好的睡吧,睡著了就不痛了。
“小顏接電話,接電話……”
手機鈴響,朱顏不耐地皺眉,第一反應是鉆進被子里,捂住耳朵。
好半響,鈴聲停歇,她還來不及松口氣,那個她親自錄音的鈴聲又響起來,固執地吵鬧著,非要她做出正面回應。
“誰呀?這么不懂事,我這兒又不是火警,催這么急做什么?”朱顏咕嘟著,依然沒有起身。
“小顏接電話,接電話……”
“不接,死都不接?!敝祛侐榭s成一團肉球,往被子深處鉆去,下定決心做個聾子。
鈴聲約持續了五分鐘,朱顏咬牙忍受著,終于取得了這場拉鋸戰的勝利,她擁緊被子,緊緊地捂著肚皮,不斷地催眠自己:睡吧,睡吧,睡著了就不痛了……
幾分鐘后,她終于接近思維空白的邊緣,只要再努力一把,她就能墜入睡神的懷抱,享受期盼已久的寧靜。
叮咚……扣扣……
敲門聲和門鈴聲同時響起,朱顏氣憤地詛咒一聲,微微蠕動兩下,沒有起床開門的打算。
“小顏接電話,接電話……”
“天吶!”朱顏埋進枕頭底下,痛苦地嘶叫:“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受這樣的折磨!”
叮咚……扣扣……
“唉!”朱顏聚集起最后一絲力氣,掀被下床,拖著阿婆步去開門:“你了不起,你贏了,等我好了……唔!”
“顏!”門一開,韋均泰不顧一切地沖進來,一把將她摟進懷里:“為什么不接電話?”
原來是你這個妖孽!朱顏軟噠噠地推開他:“關門。”
既然來的人是他,朱顏也不打算盡什么地主之誼,她轉身拖著阿婆步進屋,一頭倒進被窩里:“我已經快死了,麻煩你給我點兒安靜的空間,好么?”
?。α耍∷K于想起來,她忘記請假!怪不得他會跑來,好吧,這次算她自己的疏忽,不跟他計較了。
“顏,你怎么了?”這是韋均泰第一次進來她家,但他來不及打量周圍的環境,只一心記掛著她蒼白的臉色。
朱顏蜷起身子,緊閉雙眼,回答得有氣無力:“快死了。不好意思啊總裁,我沒力氣招呼你,要喝水自己倒,要離開請關門?!?/p>
韋均泰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你感冒了么?還是拉肚子?怎么家里一個人都沒有?”若是他不來,她準備這樣躺一天么?
“我肚子痛。”朱顏盡量保持呼吸平穩:“老毛病,睡兩天就好。”
“怎……”還打算再問的韋均泰忽然瞄到旁邊的一包東西,瞬間明白:“顏,去我家吧,我可以照顧你?!?/p>
朱顏睜開眼瞄他:“不用了,我睡會兒就好……你干嘛?色狼,放開!”
韋均泰早料到她會拒絕,剛才那句話只是象征性地詢問。不等她回答,他就已經掀開被子,將她打橫抱起來,大步向外走去。
“喂!我穿的是睡衣耶!”這樣子出門,她的清譽就全毀了!以后還怎么找她的白馬王子啊?
“好吧,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幫你收?!表f均泰想了想,十分通情達理地放下她,打開衣柜,利落地拿出兩件:“就這樣,走吧,不夠我給你買?!?/p>
“喂……”反抗無效,朱顏只好躲進他的懷里,藏頭露尾地任由他抱進車里。幸好現在是上班時間,周圍沒多少人,不然她該怎么解釋呀?這個妖孽,果然是專門害人的!
“少爺?!笨匆婍f均泰抱著一個穿睡衣的女子進來,連六十來歲的老管家都不禁驚訝:“這是……”
“我女朋友?!表f均泰抱著睡著的朱顏上樓,直接將她放在自己的床上,又替她蓋好被子,才輕輕地退出去:“福伯,生理痛吃什么好?你幫我準備一些端上來?!?/p>
“……好的。”
在韋家呆了一輩子,從小看著韋均泰長大的福伯愣了愣,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轉身,嘴里還在嘀咕:“少爺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韋均泰轉身走進房間,坐在床沿看著她,心疼不已:他知道有些女人會生理痛,但他不知道會這么嚴重??此B嘴唇都泛了白,他簡直巴不得能替她痛。怪不得她昨天說要請假三天,唉!他太粗心了!
如果當時問清楚,直接帶她回家,今天也用不著一路闖著紅燈去她家,最關鍵的是,有傭人們的照顧,也許能減輕她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