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福伯還想再辯駁，朱顏擺擺手：“福伯，你先聽我說，你在韋家工作了一輩子，是看著妖……是看著韋均泰長大的，也許，在你的心里，他是完美無瑕的，是應該高高在上的，加上韋氏的家業，你會認為，不做這么多菜就會委屈了他，這種想法很正常，但是，請你再想想，他這是在家里吃飯，不是在外面應酬，不需要弄那些虛無的排場。誠如你所說，他每天要處理很多公務，沒有營養是不行的，不過，與營養并重的，還有心情，假如我們弄幾個家庭小炒，讓他在溫馨的氣氛下休息，讓他迅速恢復體力，忘記疲勞，不也挺好么？”

“家庭小炒？”福伯重復一句，又低頭思考良久，默默無語。

韋均泰輕拍他的肩膀：“福伯，你先下去吧。”

坐下，揮退女傭，韋均泰先幫她盛了一碗雞湯：“顏，福伯從年輕時就跟著我父親做事，直到現在也沒有結婚，他大概不能理解你說的，溫馨氣氛。”

苦笑一下，他夾了些菜到嘴里：“別說是他，就連我，我也不知道平常的家庭是什么樣子的。”

“你……”朱顏的第一個反應是想說“你吹牛”，不過，她想起在安斯尼的城堡里時，看到的他們有如公事一般的生活，想起安斯蜜臉上的經過禮儀束縛的微笑，想起蒙齊說過的，除了應酬還是應酬的生活，想起雷華生日宴會上的虛偽氣氛，她及時把后面兩個字咽下，暗自為他感到悲哀：這就是圍城理論存在的根本原因吧？城外的人覺得里頭一定很好，錦衣玉食，可是只有真正在里面的人，才知道自由的可貴，才更加向往外面的世界。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只是一個人，一個胸無大志的女人，不可能改變所有人的思想，更不可能創造出共產主義按需分配的理想家園，知道了這些，她也只能攤攤手，聳聳肩，說一句：“徒嘆奈何！”

“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起碼不用面對無止盡的應酬。”朱顏能想到的，只有安慰：“等你以后結婚了，多抽些時間陪陪家人，慢慢的就知道了呀。”

韋均泰微笑：“顏，不用擔心我，我習慣了。”

咬咬牙，朱顏下定決心：“我決定了！我要幫你改造家里的小環境！從這頓午餐后就開始！你等著吧，我會讓你大致體會，什么叫溫馨的！”

韋均泰拉過她緊握的小拳頭：“顏，謝謝你，但別太累了，知道么？”

“哈哈，我辦事，你放心！”朱顏豪爽地大笑，只差往胸前掛一塊牌子，寫上“我很能干”的字樣，然后到處游行。

“你是大廚么？”

吃過午餐，朱顏把韋均泰趕離身邊，說要保持神秘。

她獨自進到廚房，找到那個身穿白袍，頭戴高帽的中年大叔，揣著明白裝糊涂地詢問。

那大廚很神氣地看她兩眼：“我是。”

“是這樣的，我覺得每餐的菜量多了點，想減少幾個菜，來和你商量。”朱顏沒看他，直接走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一副談判的口吻：“以一個人為例，早餐只要一份主食和一杯牛奶，午餐是三菜一湯，晚餐是兩菜一湯，有問題么？”

大廚不屑地哼了哼：“兩個人呢？”

“兩個人的午餐是四菜一湯，晚餐是三菜一湯，人再多了你就酌量加菜。”朱顏不理他不屑的口氣，繼續往下說：“每個菜的份量也要嚴格控制，你是大廚，應該大致了解一個正常人的食量，如果有剩余，請你收起來，下頓繼續使用，另外，當天用不完的食材也要留下來，保存好，第二天再用。”

大廚越聽眼瞪得越大：“我是專業學校畢業的大廚，不是收破爛的小混混！我做菜從來不用不新鮮的食材，也從來不接受剩菜剩飯的加工！”

朱顏輕松地聳肩：“你首先是服務人員，才是廚師。既然是服務人員，就應該滿足消費者的希望，莫非你沒把握做好剩菜剩飯，將它們變廢為寶嗎？”

“哼！”大廚將鍋子狠狠地摔到火爐上：“既然聘請我來，我就有選擇食材，決定菜單的權利！你把福伯叫來！我要直接問他！”

“你要問他什么？”韋均泰緩緩地走進，先看了一眼朱顏，再冷冷地轉向他：“問我也一樣。”

“少，少爺。”看清來人，大廚的氣勢明顯減弱許多：“福伯說過，廚房是我的領域，我可以自由選擇食材，選定菜單。”

“那些我沒有干澀你。”朱顏揉揉額角，似乎很無奈：“我只限定了數量，并沒限定菜的種類。不想加工剩菜剩飯，你可以拿捏好菜量再做；不想用隔夜的食材，你可以精確計算好分量再買，和你的權利完全不沖突。”

看韋均泰沒有反對的意思，大廚咬牙：“我是專業學校畢業的大廚，聘請者成千上萬，我之所以選擇韋家，就是因為韋家的氣勢大，可以讓我大展拳腳，如果像現在這樣，我不干了！”

“如果浪費叫作氣勢的話。”朱顏做了個請的手勢：“請便。”

“哼！”大廚氣勢洶洶地沖出去，踩得地板啪啪作響。

朱顏抹一下額頭：“這么固執做什么？每天少炒幾個菜就不能展拳腳了么？什么思想！妖孽，謝謝你的合作，走吧，我們去找二廚，啊，對了，萬一他也不能接受怎么辦？就沒人給你做飯了哦！”

韋均泰摟過她：“不怕，重新招人就是。”只要她愿意留下，把家里翻過來都不是問題。

朱顏點點頭：“菜多了就像宮廷宴會，半點家的感覺都沒有，還會造成大量的浪費，這種風氣一定不能漲！”

兩人找到二廚，這是個臉色紅紅的五十歲大叔，對他們的要求沒有意見，對廚房領域也沒有太多堅持，朱顏手一揮：“以后這里就只有你一個大廚，所有人的餐點都由你負責，分量一定要把握好，爭取每一頓都能吃完。”

韋均泰配合默契地點頭：“從這個月起，你的薪資上漲50%。”

看那二廚歡喜地點頭，朱顏暗暗比了個“V”的手勢，拉著韋均泰走開：“妖孽，助手的選拔和園丁的選擇由你來，我要動手布置客廳。”

韋均泰拉住她：“不忙，客廳明天再整理吧，你肚子痛，要注意休息。顏，明天我不能在家陪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跟福伯說，要搬動什么就叫女傭，自己別太累了，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