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丁望向甲板。

那幾個開槍還擊的黑衣人身著寬大的斗篷和兜帽，開槍時整齊劃一，訓(xùn)練有素。

普通火器對低等超凡生物有一定殺傷能力，不過由于射速、精度和裝填速度問題，要徹底殺死它們卻很難。

等海梟逃走后，黑衣人就像放在燒紅鐵板上的黃油一樣融入地板，消失不見。馬丁甚至來不及掃描到他們的等級情況。

“那幾個是鼠人傭兵？”

馬丁不確定，于是詢問旁邊的羅伯特教授。

他對鼠人的了解僅限于書本。

鼠人是一種被黑暗眷顧的神眷，他們擁有杰出的隱匿能力，一旦他們?nèi)宄扇翰⒂辛艘粋€聰明的頭兒，就會漸漸產(chǎn)生質(zhì)變。

可惜他們內(nèi)部長期互相屠殺，鼠人對自己人下手是最狠的。

“不錯。”

羅伯特看了一眼爆發(fā)槍戰(zhàn)的甲板處：“那是羅斯家族的鼠人傭兵，船上這些是達(dá)尼爾專屬私人衛(wèi)隊，共有十名，每個鼠人都是有經(jīng)驗的老手。”

“不同鼠人家族擁有不同的隱匿能力，這也是他們的天賦。”

馬丁心里琢磨。

這倒是個麻煩事，得小心鼠人窺探。

“所以就是這群家伙偷偷潛入醫(yī)學(xué)院，和奧斯本一起殺了兩個守衛(wèi)？”

博努奇的態(tài)度更加直接，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說不定某個時候，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也會盯上咱們。”

這個敏感話題讓羅伯特皺起眉。

“你們擔(dān)心不無理由，那我就再講一講。”

老教授緩緩說：“鼠人傭兵第一任務(wù)是保護達(dá)尼爾本人的生命安全，地下城變化難料，他們會時刻守衛(wèi)在雇主身邊。”

“船上還有迪莉婭女士，我和布萊克教授，鼠人數(shù)量雖然多，但本身實力并不強。”

“如你們所看，鼠人本身沒有強壯的軀體優(yōu)勢，所以他們是神眷里少有需要槍械或冷兵器輔助的群體。”

“他們視力很差，大概只有我們?nèi)祟惖?/10，你們可以理解為，所有鼠人都是近視眼。”

羅伯特笑著提問：“那么，他們是靠什么鎖定敵人的呢？”

馬丁猜：“氣味？”

博努奇有不同觀點：“我覺得是聽覺。”

“都對。”

羅伯特公布答案：“聽覺，嗅覺，味覺這幾項鼠人都遠(yuǎn)超人類，哪怕與其他神眷相比，鼠人在這些方面也相當(dāng)優(yōu)秀。”

“他們對聲音很敏感，能發(fā)出和聽到人們聽不見的聲音。”

“鼠人味覺發(fā)達(dá)，可以識別各種食物中的細(xì)微差別，而且因為味覺過于靈敏，他們對大量美味新鮮食物的追求一直是最強烈的本能。”

“量大最重要，然后是美味，最后是新鮮，這是他們對食物的需求優(yōu)先級。”

“此外，他們依靠嗅覺能找到很遠(yuǎn)的食物，從氣味上就能區(qū)別食物品質(zhì)的優(yōu)劣以及毒物——嗅覺也是鼠人定位和鑒別敵人的手段。”

博努奇用火柴點上一根卷煙，深深吸了一口：“這群家伙該去當(dāng)廚師，當(dāng)殺手和刺客真是浪費天賦。”

羅伯特?fù)u頭說：“鼠人群體龐大，繁殖能力強，沒有任何群體希望他們保持團結(jié)。”

“一個混亂的鼠人種群，分裂成各個派系信仰和不同文化認(rèn)同的鼠人，才是其他神眷樂見其成的。”

馬丁忽然想起自己看過的一個傳說。

“教授，我聽說最早鼠人是有自己的地下城的，就像卡托貴族的卡托城，豬人一族的肉山，魚人的噩夢海溝一樣……不過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毀掉了。”

“這個我也聽過。”

博努奇吐出一口煙，接著馬丁的話頭：“好像是叫璀璨平原？說是遭到了天國神罰，導(dǎo)致鼠人變得混亂而弱小，現(xiàn)在到處流浪，淪為附庸。”

“先生們，千年前鼠人可是盛極一時，那時候他們可是神眷中開放、先進的代表。”

老教授眺望海洋，拉了拉大衣的領(lǐng)口：“他們失去地下城后，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漸漸淪為被食欲控制點野獸，一代代變成如今的可悲模樣。”

這時助理約克匆匆走來。

豬人本就體型偏胖，快步走動時肚子上的肉就在顫，看起來有幾分喜感。

約克用手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先生們，剛才是一起小小意外。”

“我奉命來通知專家團一聲，達(dá)尼爾先生下令暫時下錨，不著急往前推進。”

羅伯特想到了什么：“是要放下小船，先去探探路？”

“不，更徹底一點。”

豬人笑著說：“達(dá)尼爾先生要造一座小島作為大本營。”

……

豬人的話很快得到了落實。

兩個小時后，眺望者號后面就出現(xiàn)了一支船隊。

這支船隊浩浩蕩蕩，由兩艘長三十米的明輪蒸汽輪船，十二艘佛如特帆船組成。

船隊在海洋上緩緩轉(zhuǎn)向，彼此靠攏。

以兩艘明輪蒸汽輪船為前后核心，佛如特帆船彼此用纜繩和鐵錨鏈接，整個船隊排列出Φ型。水手們鋪上舢板和繩索，將一艘艘船只彼此鏈接，圍繞明輪蒸汽船組裝出一座海上臨時浮島。

眺望者號緩緩駛?cè)氪瑣u港口，穩(wěn)穩(wěn)停住，被水手們用纜繩和鐵鏈也連在了浮島上。

這一切指揮都有條不紊，僅僅花費了眾位船長半天的功夫。

晚餐依舊在眺望者號的一層餐廳舉行。

餐廳兩側(cè)擺放了蒙上白色餐布的長條桌，桌上放有一幅幅銀質(zhì)餐具，上面擺有了各式美食，熱湯、鮮肉、冷盤、甜點、美酒一樣不少。

角落處還有一名音樂家，他坐在一架鋼琴前，為眾人用餐演奏放松的音樂。

馬丁一邊往銀盤里夾肉和面包，一邊關(guān)注前方。

前面不遠(yuǎn)處，達(dá)尼爾·羅斯和迪莉婭正說著什么，兩人都保持著禮貌又恰到好處的微笑。

“伙計，我得說，這船上的肉，是真的贊。”

旁邊博努奇舔了舔手指上的肉汁，指著盤子里的肉排說：“我敢打賭，這絕對是才宰殺的上等小牛肉，新鮮細(xì)嫩，上流。”

馬丁忽然想到。

達(dá)尼爾是牛頭人，那牛頭人吃牛肉嗎？

他瞄了一眼，達(dá)尼爾什么也沒吃，只是手捧酒杯在與人攀談。

“馬丁，我可先吃飽了。”

博努奇打了個嗝：“你可以繼續(xù)轉(zhuǎn)悠一下，稍微晚一點再回來，你懂我的意思吧？”

馬丁看了眼這位嘗到甜頭的室友。

博努奇擠了擠眼。

馬丁吃了一塊培根：“放心，不會打擾你和西尼婭。”

“如果你不介意，要不要一起？可以再找個你喜歡的女仆……”

“沒興趣。”

“嘿，你這冷淡的家伙。”

博努奇嘟囔了聲，他喝了半杯酒，朝后面客艙走去。

馬丁細(xì)嚼慢咽了一陣子，吃飽后到甲板上吹吹風(fēng)。

結(jié)果迎面碰見了豬人約克。

“馬丁，今天的晚餐還滿意嗎？”

“這是我吃過最好的牛肉。”

“嘿嘿，那可不是牛肉。”

豬人露出一個神秘笑容。

馬丁突然覺得不太妙：“那是什么肉？”

“我們叫它‘紅山肉’，這可是肉山特產(chǎn)之一，外面很難買得到。”

肉山？

馬丁記得，那是豬人一族的地下城。

不過這些神眷地下城向來神秘，外界所知都是零星半點，而且不同人的書里有不同說法。換而言之，大家主要靠道聽途說和聯(lián)想。

“為什么叫紅山肉？”

見馬丁有興趣，約克也洋洋灑灑介紹起來：“你應(yīng)該知道，肉山是我們豬人一族的圣地，也是大本營。不過你大概不清楚，肉山對豬人為什么那么重要。”

“肉山這個詞其實很精準(zhǔn)，就是形容圣地地下城的模樣，本就是一塊從未有過的、山一樣巨大的肉。”

“豬人一族會不斷將肉山上的肉削下來，最表面的嫩肉就是紅山肉，下面一點的老肉會做成肉腸，再里面一點肉質(zhì)硬，需要燉煮很久，所以我們搗碎后做成肉罐頭。”

“肉腸和肉罐頭會對外售賣一部分，我得友情提醒一句，只有方頭鐵皮罐頭的‘海根牌’和‘肉山牌’是豬人自己做的，其他都是假貨。”

“紅山肉因為數(shù)量最少，口感非常好，更是里面的佳品。”

“達(dá)尼爾先生這回拿出來招待貴客，馬丁你可不要客氣。”

豬人一番講解，馬丁才明白，那美味的肉排大有來頭。

同時他又有點好奇：“這樣一直削下去，肉山不會越來越小嗎？還是說，肉山會自己再生……”

“雖然過程要復(fù)雜很多，不過你說得對。”

約克眉毛抖了抖：“肉山可是一座還在不斷生長的奇跡之山。”

“真是不可思議。”

馬丁贊了一句，接著切換話題：“這座船島現(xiàn)在已經(jīng)組裝完畢，我們還要繼續(xù)呆在這里看情況嗎？”

“不著急，馬丁。”

約克指著船舷下那些搭起來的舢板，那里水手們正在搬運各種箱子、繩索和帆布。

“出門在外，安全第一。”

豬人扶了扶眼鏡，面帶微笑：“建立據(jù)點，再朝周圍派出偵察船，一點點探索。穩(wěn)扎穩(wěn)打，才更容易穩(wěn)操勝券。”

馬丁心里深深懷疑，這個穩(wěn)到極點的戰(zhàn)略，會不會就是眼前豬人給達(dá)尼爾的建議。

反派都像你這么操作，我還怎么開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