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彎腰垂背使勁的拉著小船,然而小船只拉上來一半就卡在沙灘之上,再怎么使力也紋絲不動,無奈的直起腰嘀咕道:“好好的怎么突然出現海妖呢?它們不過冬?”
然而嘀咕歸嘀咕,小船拉不上擋了上岸漁民的道卻是事實,遠遠的老李抱怨道:“唉呀老金你怎么回事嘛,平日生龍活虎的,怎么現在連個小船都拉不上岸了,不會是夜里被你那婆娘吸盡了精力吧!”
話一說完,海上一干漁民哈哈大笑,直笑得老金耳紅面赤,吱吱唔唔道:“去你娘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卡在了水下。”
害怕因此擋了眾人的水道,老金看著泛冷的寒光,下了決心卷起褲管,脫下腳上的鞋子,正要下水把小船托上來,遠遠卻傳來一個年輕而響亮的聲音道:“老丈無須下水,就由這些軍士為您拉上吧!”
說話之人自然就是浩浩蕩蕩趕來的陸子羽、包文以及三千軍士。老金抬頭一看,陸子羽一身道士裝束,手執拂塵,非但沒有絲毫仙風道骨,反而富貴逼人,面上雖有因長期趕路染下的風霜,但其形容間英氣逼人,后方更跟著三千雖然瘦弱但仍不減威武的軍士,一時心中有些疑惑,不知如何是好。
聽得吩咐,幾個軍士十分麻利的趕到沙灘,同時發力,小船終于托到了岸上。老金大喜,急忙道謝:“小民多謝軍爺出手相助,家中無甚酒水,就吃些粗茶淡飯吧!”
民畏官,陸子羽如何不知老金心思,況且大冬天還出海打魚的有幾個是富貴人家?當下擺了擺手道:“老丈無須客氣,不過舉手之勞。”
“多謝軍爺,多謝軍爺。”老金連連道謝,隨后好像脊骨斷了一般垂著身子扛起小船就欲回家。
陸子羽抬頭看了暖暖的太陽以及平靜的海面,雖然海風陰冷,卻是一天中最為溫暖的光景,但是不知為何老漢放棄如此大好時機折返回家,當下上前問道:“老丈為何不打魚呢?我看你魚簍空空,今天并無收獲。”
老金吃力的抬起頭,顯然小船雖然不大,重量卻不輕,陸子羽見此,吩咐幾個軍士接下老金身上的小船。老金起初扭扭捏捏,最后還是同意,領著他們一行走向自己的家道:“諸位軍爺想必是遠道來此,不知此地規矩吧?”
“哦,什么規矩?”陸子羽心中好奇問道。
老金看了看陸子羽,憨厚的笑了笑,直起腰,看向遠處,好似在從歲月深處挖掘已經支離破碎的故事,停了一晌,他才緩緩開口道:“華亭鎮屬內河入口,由泥沙堆積而形成,數百年來雖然土地也算肥沃,但不像內陸那般可種植許多谷物,因此此地居民多以打魚為生,一是貼補家用,二是可供冬日裹腹之需。”
陸子羽點了點頭表示理解,包文也一路相隨不插一言的仔細聆聽。然而說了一半老金停了話匣子,回頭看了看平靜的海水,之后才哀傷道:“然而在某一年的夏天,出海打魚的青壯男丁全部喪身大海,此地的漁民就再不敢走向深海。”
陸子羽與包文相視一望,眉眼之間全是不解,隨后包文才問道:“那些漁民被海上的浪給卷走了?”
老金搖了搖頭,隨后才道:“起初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然而自從漁民喪生的那一天夜里起,茫茫的大海上突然傳來了哀怨的歌聲,歌聲里滿是憂傷,附近的漁民聽到都忍不住而落淚。”
陸子羽與包文面面相覷,還有這等事?心下好奇,迫不及待的問道:“什么人能唱出如此哀傷的歌?”
“當時村子里的人也如軍爺所想,接下來的每一個夜晚歌聲依舊出現,時而近在耳邊,時而遠在天邊,終有一天,幾個膽大的年輕人耐不住好奇決心下海打探一下是何人。那天中午,茫茫的海上再次響起了歌聲,只可惜那幾個青年再也沒有回來。”老金話語里流露出無盡的哀傷,為先輩們與大海拼搏的傷痛爬上眉頭。
陸子羽見他如此,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的跟著老金走路。老金沉浸在無盡的哀傷之中,悶聲低著頭,不多時就看到了一個有些古拙的村子。
村中草木稀稀落落,村頭一棵上了年頭的大柳樹,光禿禿的枝干,枯黑的細條隨風輕輕擺動,巨大的樹干被歲月掏空了軀干。村中的屋子一色的竹木結構,各家各戶門前晾著一排排的魚干,蔚為壯觀。典型的漁村風格,簡樸而又務實的生活方式。
進了村,一干人踢踏的聲音驚起了村中狗吠,一時間雞鴨亂飛亂跳,安靜的村子瞬間炸開了鍋。各家的婦人聞言紛紛出來打探是否自家爺們回來,但方一開門,三千軍士的身影躍然眼簾,急忙咣的一聲關上門窗,再不敢探頭。
陸子羽見此眉頭一皺,心知自己一行已經驚擾了漁民生活,心中頗多歉意,招來隨行的軍士,示意他們在村外安營扎寨。
老金埋頭趕路,片刻功夫就來到了自家的門前,一個上了歲數滿面風霜如刀刻的婦人驚慌的看著自家爺們與一身華貴道袍的陸子羽,眼內既有害怕又有不安。她半倚在門后,竹門似掩未掩,只余半爿身子還有一雙精光閃亮的眼睛露了出來。
老金心中不喜,不耐道:“老婆子快些出來,還愣在那里做甚,趕緊給二位軍爺沏壺茶去,一會兒再弄幾個小菜,把家里那壇前年埋下的酒挖出來,還有家中最大的魚取下來。”
顯然老金是把他們二人當作貴客了,這些東西也是他們家最好的酒菜了,陸子羽因為平白花費漁民錢財而不安。那邊廂老金家婆娘卻呆呆愣愣,仍舊倚著門窗,并未行動。
“快去啊,這傻婆娘,小心老子抽你,一天不打就不長心眼!”老金沒好氣的坐下,看著半天沒有動靜的老婦人吼道。
老婦人守了半天,聽聞老金大吼,竟一個不穩癱坐在地,半掩的門嘩的閃開。婦人跌坐在地大哭道:“你個殺千刀的就知道拿女人出氣,家里沒米沒菜,只剩幾條魚干了,還在擺闊氣充臉面,大好的天不打魚跑回來喝酒,人家老李有吃有喝的還成天泡在水里呢,哪像你沒錢還打腫臉充胖子。”
老金老臉一陣通紅,二話不說,脫下腳上的破鞋,騰騰的直奔向里屋。陸子羽與包文見此情形,心中明了,一前一后攔下老金,將他安撫下來,隨即取出身上不多的幾兩散碎銀子,尷尬道:“身上所帶銀子不多,老人家多見諒,拿去貼補些家用吧!”
陸子羽沒想到這個看似老實憨厚的漁民實則是好吃懶做又愛打腫臉充胖子之人,便覺得他所說的海上歌聲不過是他瞎編亂造的理由,當下心中有些不喜,拉著包文就要離去。
老金騰的起身攔住二人道:“讓二位軍爺見笑了,家中雖然無甚錢糧但還能招呼起二位軍爺,不如由我那婆娘備下些濁酒,邊吃邊談如何。”
都這個份上了,不想想家里以后日子如何度過,還在想著吃吃喝喝,陸子羽哀其不爭,怒氣不成,當下拂袖拉著包文氣呼呼的離去,遠遠飄來冷冷話語道:“這些錢就留著你們好好過冬吧,學人擺闊也要家境殷實才行。”
老金聞言訕訕不知如何是好,陸子羽雖然話中沒有明說,已把他當作那種好逸惡勞之人,臉上一陣青紅,最后忽然想起什么的沖著陸子羽的背影道:“海上的歌聲傳為海妖所唱,每當海妖出沒海上就會響起歌聲,而歌聲一起,必定有人喪生,多者不拘,至少一人。”
聽著背后傳來老金的聲音,陸子羽更來氣。狗改不了吃屎,事到如今不知安分守己,仍舊用這種虛無的故事蒙騙,當下加快腳步出了村子。
海風襲來,面上一寒,而迎面而來的正是之前催促老金上岸的老李一干漁民。他們見陸子羽與包文,一俗一道,一老一壯,且衣著華麗,氣宇軒昂,像似貴人,便遠遠的繞開而行,似不愿與二人相遇。
陸子羽本欲再找幾個漁民打聽一二以免真的錯怪了老金,但見他們行為,顯是畏懼二人,只得作罷,至于那什么海妖也只當無稽之談了。唱歌的海妖?騙騙三歲小孩子吧!
包文對此卻有不同想法,拉住陸子羽,指著紛紛上岸的漁民道:“或許老金說的海妖是確有其事,不管海妖存在不存在,至少是這一帶漁民都知道的事…”
“那又如何,就算真的有這事又怎么樣,我最看不慣的就是明明自己沒有努力還要想出一大堆理由的懦夫,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喜歡擺闊充場面的人,如果說家境好,這也沒什么,現在家里都揭不開鍋了還充什么充?”陸子羽對老金成見很深,包文還沒說完就直接打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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