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夏天逐漸進入尾聲,空氣里已經聞不到熾熱的味道,是種慵懶的微醺的如酒后般的醉熱。秋小桐知道這種天氣會讓她皮癢。
是的,皮癢。秋小桐望著身后越去的王宮長吁一口氣。經過她在王宮反復實驗、反復論證,終于找到了逃出王宮的方法。話說,天天面對撒·瓦西亞那張死魚臉,她定會比同齡人早二十年步入心臟衰竭的行列。
現在,是時候給自己的心情放一個假了。
馬車在別館門前停下。秋小桐跳下車,和馬夫撒喲娜拉后興沖沖地向大門奔去,馬上就可以見到貝·狄多爾了,她的心情異常興奮。至于這次她能如此順利逃出王宮,那是她在王宮里廣布人際網(當然是奴隸層的)。出來之前,她向加索里討來一把他閑置的短劍送給馬夫,人家才肯載她來。
果然Money這種東東,在哪個世界都是同等重要的,不管它的形狀發生何種變化。是的,此時站別館大門前與衛兵大眼瞪小眼的秋小桐再一次論證錢的重要地位。盡管她說得唇舌盡干,沒錢沒米他們都費事睬她,就是不讓進。
她怎么就沒有想到跟撒·瓦西亞要工錢?給他干了那么久的活,竟然一個子兒都沒跟他要!失策真是失策!不然兜里有幾個錢,也好買通下門路。
夏末的夜晚涼意乍顯,秋小桐貓在墻角搓著搓手心,肚子餓得“咕?!敝苯?。出來太匆忙,她什么都沒帶。不知道那邊現在會不會雞飛狗跳?她有留下一張“皮字條”給他們的,就不曉得他們看不看得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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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曦,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驚醒了睡意正濃的秋小桐,她下意識躲到樹后。沒錯,是撒·瓦西亞派來的人,他們正打聽她的下落。沒想到他還挺聰明,知道她會跑來找貝·狄多爾??墒仞^的衛兵換了一拔,撒·瓦西亞派來的人進進出出后無功而返。
突然,一個想法閃電般掠過她腦海:如果一直讓他找不到她,過了祭祀的時間,那她……
“想什么這么忘乎所以?”一個聲音將秋小桐從幻想中驚醒。她回過頭,貝·狄多爾正朝她緩緩走來。一束橙黃的陽光從屋檐的斜角映落在他一身純白的長袍上,他栗色的短發像秋天的滿樹的楓葉被風吹過,在他額前輕輕拂動。
他挽著他白色的披肩,那姿勢有如天使挽著雪白圣衣,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秋小桐撲向前,向只小鳥圍著他不停地轉。“終于等到你了,終于等到你了,狄多爾!”
“如果我再不來,你是不是要一直等下去?”貝·狄多爾微微一笑。的確,撒·瓦西亞派來的人找不到她并不代表他找不到她。這兩天他并不在別館,要不是知道這丫頭死心眼地在這里等他,他定不會連夜趕了回來。
秋小桐此時才發現貝·狄多爾雙眼布滿血絲,才想張口問,貝·狄多爾便接住了她的話頭:“累了吧,到別館里休息下,我今天要離開這里了?!?/p>
“離開?去哪?”嚯,幸好她來得及時,不然不是等到死都等不到他?只是他住得好好的,也沒聽他哪不舒服,這是要去哪呢?
貝·狄多爾沒有理會秋小桐,只是安排她在他的小苑的客房睡下。秋小桐是個好奇的主兒,她不依不饒纏著貝·狄多爾一定要他說出去處。
“我要回巴薩嵐都。”巴薩嵐都是距克里汀很遠的一座城市,是母親撒·切爾王殿所在。想起自己八年來都不曾踏入的家門,對于母親,他爾心里還是有些歉意的。
“離這里遠嗎?”可以帶我一起去嗎?秋小桐顧不上累,一骨碌從椅子上彈跳起來起來,睡意全消。這件事可比睡覺重要。
“幾天路程,想一起去嗎?”他讀懂了她的心事,又是一笑。
“好好好,我很有空的,我要一起去!”秋小桐立刻來了精神,“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吩咐!”說完,她接過貝·狄多爾手中的東西興奮地收拾起來。是的,她喜歡跟在貝·狄多爾身邊,她喜歡他生活的方式,就像是高山流水,散發著原始的氣息。
記得他曾經對她說過,別再想太多,單純點生活。的確,生命屬于自己只有一次,要盡可能地去享受生活。望著貝·狄多爾寧靜的側面,她還真不敢想像,如果他身邊出現別的女孩的話,自己要怎么辦。那,一定會妒忌得不得了吧。
貝·狄多爾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秋小桐,完全沒有插手的機會。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卻對這種時光異常珍惜。這樣的鏡頭他永遠覺得太少太少,她笑起來的樣子真美,像寶石一樣耀眼。這樣就帶她走,想必撒·瓦西亞定不會放過他。
翌日清晨,秋小桐第一次坐進了松軟的豪華車廂里。她用屁股用力地在繡著大紅祭祀圖騰的坐墊上壓了壓,眼睛興奮地彎成了月牙兒,終于不用再坐在風吹日曬的馬夫位置,真是質的飛躍!對此,貝·狄多爾的微笑中夾帶著點好笑。這瘋丫頭。
對于這種漫長的長途旅行,秋小桐若是睡不著覺便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然她會很悶。悶這種東西對于她來說是種精神折磨,所以貝·狄多爾沒有插話,任由她一路說個不停。雖然他不知道她嘴里說的梁靜茹是誰,不過她哼起那歌的確是動聽之極。雖然他不明白民主國家是哪里,但她說的讓他覺得向往。
他就那樣靜靜望著她的臉,聽著。她也知道他不懂,可是她心中的那份愉悅,他一定能分享到。
一晃走了兩天。秋小桐仍是一副不疲不倦,精神好得天天都小晴天。也許是她離開了王宮,也許是貝·狄多爾在她身邊,這些日子是她除了與夏雅在海邊生活的那段日子最開心的一段時間,像是把自己放逐在與世隔絕的大漠。
風“撲撲撲”地掀動簾子,秋小桐把簾子掀開一看,他們所經之處竟是一片綠色廣袤的大草原。那種廣闊,那種無垠,那種無邊,讓她的視覺沒來由地一陣視覺沖擊。她當即叫停馬車,推開車門跳了下去。
天啊,夢中的大草原啊!⊙o⊙
在她的世界,要看這么原始的草原已經不可能了,而且去一趟旅游要花不少Money,荷包再鼓也會癟下來。秋小桐立即把裙擺打了個結,像草原上的蒙古姑娘嘴里哼唱著蒙古,腳下跳起了蒙古舞??上Я藳]有蒙古少年,沒有蒙古馬,沒有鈴鐺,不然定會叫貝·狄多爾他們看個目瞪口呆。
“你還真是精力充沛。”貝·狄多爾倚在馬車上,欣賞她奇怪的舞姿。
“只要在你身邊,我天天都精力充沛?!彼炝松焐囝^調皮地說,“我這么可愛,你怎么都不對我動心?”
貝·狄多爾一怔,瞬間沒有反應過來她這句玩笑話,直到看見她笑得前仰后翻的才會心一笑。草原的風呼嘯嘯而過,把她的青絲吹得紛揚起來。她就那樣笑著,跳著。從來沒有見她如此開心過。
“狄多爾,跟你說實話,我覺得誰娶了我就是誰的福氣?!鼻镄⊥┚`開個太陽般的笑容,見貝·狄多爾一臉的不屑,她皺起鼻子說,“哎,你不要用這種鄙視的眼神看我,很傷人的耶?!闭f完,她又哈哈笑了起來。
“那你有心愛的人了?”貝·狄多爾的話往往總是命中要害。秋小桐一愣,笑容止在臉上。過了一會兒她又大笑起來,那種笑在他眼睛里是一種逃避。是的,她在逃避。
“呵,當然有,我在原來的世界就有了?!鼻镄⊥┐笮?,“如果沒有,那我就不是正常人了,都這么大歲數了嘛。”
“那現在呢?”他決定讓她說出藏在她心底一直壓抑著她的話。只要他想,他就能知道一切。
“現在,什么現在?”秋小桐有些窘,漫不經心地往草原上走去。風很大,吹在臉上有些干,有些痛,不過至少讓她理清了一些東西。走著走著,她驀然回過頭望著貝·狄多爾大喊:“我覺得我很笨——”
秋小桐無厘頭的大喊,讓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這瘋丫頭。
貝·狄多爾沒有回答,眼睛里裝滿了難過。
回到車上繼續啟程,秋小桐與貝·狄多爾沒有再說話,車廂里安靜得只有風掀起窗簾的聲音。秋小桐低垂著頭咬著下唇,那滿滿壓抑在胸腔的痛苦終于在貝·狄多爾溫柔的眼神下傾瀉出來。她莫名地說了很多,包括她對撒·瓦西亞糾結的情感。
是的,在這里她沒有一個朋友,覺得孤單無助。王宮內外到處都是仇視她的眼神,連班布·落尼婭,這個之前她認為能做朋友的女孩,也對她敬而遠之,更別提撒·莉拉她們了。
在縱橫交錯的問題前,她選擇了逃避。
馬車在顛簸中前行,貝·狄多爾一直靜靜地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