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笛岡瓦郊野
謹慎起見,貝·狄多爾帶著秋小桐輾轉到瑟笛岡瓦郊外一戶農家中。這戶人家幾年前曾經受過他的恩惠,人老實,心腸也非常好。最重要是這里遠離江岸,人跡罕至,可以讓秋小桐的傷勢恢復得更快一些。
貝·狄多爾聽線人報,撒·瓦西亞幾天前獨自離開王宮,想必是來找秋小桐的。貝·狄多爾眉頭微斂,他帶秋小桐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其實還有一個目的。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秋小桐遠遠就望到貝·狄多爾一個人在樹林里,沒想到他原來在這里發呆。鮮少見他如此凝神,連她走近了也渾然不覺。
“我在想是不是應該把你還給王,”貝·狄多爾倚著樹干,一點也不奇怪秋小桐顯現出一副驚訝的表情,“你想回去嗎,回到他的身邊?”
“你是什么意思?”她看著他的眼睛。
“如果他親自來接你,你會跟他回去嗎?”他也盯著她的眼睛。
秋小桐用力眨了眨眼睛,呼吸開始急促,卻不急于說出自己的想法。自從那天他吻了她的傷口,她就沒辦法只考慮自己,她害怕看到他落寞的眼神,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貝·狄多爾在她猶豫的眼神里讀懂了她的心思,臉上浮現一抹苦澀的微笑。他帶她來這里的目的就是不想撒·瓦西亞找到她。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帶她一走了之,永遠隱跡山林。
“你會跟他走嗎?”他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我不知道。”秋小桐咬唇搖頭。
“你要留下來嗎?”他又在她的矛盾里看到一絲希望。他欣喜地克制著自己潮水般讓她留下的念頭,期望在她嘴里聽到答案。
只要是她真實的意愿,他一定會尊重,哪怕是違背誓言。
秋小桐低垂著頭更加用力地咬住嘴唇,盡量不去看貝·狄多爾的臉。她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思考,最終用極低極低的聲音回答:“我想見他。”
“哦?哦……我知道了,”他點了點頭,滿懷的希望像是被澆滅的火種,聲音像退潮的海水帶著點苦澀,“我會派人通知他,他已經在路上了。”
“真的?”秋小桐的聲音里無法掩飾興奮。
“真的。”只要是她內心真實的意愿,就算把這份不應該有的心情永遠埋在心底,他也愿意。貝·狄多爾幽幽望著她,好想好想再次把她摟在懷里,而這個丫頭卻一無所知地圍著他興奮雀躍。
“太好了,太好了!對了,我都忘了我來找你干嘛了,阿嬸讓我叫你回去吃飯呢,”貝·狄多爾這個消息簡直就是一米陽光,一掃這些天一直纏繞她不散的陰霾,“快走快走,別讓他們等太久啦,我也好餓的呢!”
“嗯。”……
*
這幾天通過線人,撒·瓦西亞終于有了秋小桐的下落。
因為她,他第一次脫去王族的身份,和最底層的人們直接接觸。他從平民手里接過吃的,住著平民客棧,與平民對話,甚至第一次親手抓住一個平民扒手,與此同時,他第一次站在街頭被一群平民鼓掌稱贊。這是他以前不曾想過的,也絕對不會做的。然而就是這樣從未有過的經歷,讓他從另一個角度詮釋他所統治的這個疆土。
那天,當秋小桐說“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時候,她與梅麗莎的影子竟然在他眼前重疊了,他的眼睛里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誰的影子。她們的眼神如此相像,她們的期待如此相似。
梅麗莎深愛著他,愿意為他付出一切,只要他回報她。梅麗莎總是用那種愛慕的眼神凝視著他,期待著他,然而,他知道自己是無法回報她的。直至她死,他也沒能回報她的愛。
他對梅麗莎的愧疚,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清。
撒·瓦西亞站在船上遠遠眺望,這條大江由北向南滾滾而去,下游便是繁華的瑟笛岡瓦城。這是一個貿易發達的城市,光是給大型商船停靠的港口就有數十個。貝·狄多爾把秋小桐帶到那里干什么?
“王,受貝·狄多爾大神官遣派,將這個轉交給您。”船上,一個打扮成普通平民的男子突然擺身一變,從一個邋遢船夫變成線人,朝撒·瓦西亞行大禮下跪。
撒·瓦西亞瞇下眼,并不著急接過那人手中的卷軸。
“王,您的頭繩獨一無二。”
原來貝·狄多爾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竟派人到大江對面喬裝船夫等著他上船。撒·瓦西亞這才接過那人手中皮卷,展開細細閱讀。
他們現在就在瑟笛岡瓦人跡罕至的密林中。皮卷上并沒有詳細的陳述,不過看來他們的確遇到了麻煩,要不然,以貝·狄多爾的能力不至于會躲到如此偏遠的地方。到底發生了什么?船一靠岸,撒·瓦西亞便照著貝·狄多爾給出的路線,策馬奔去……
*
狄多爾叫她去有什么事呢?最近幾天他都外出,鮮少見上一面,今天卻讓大嬸一大早把她從被窩里揪了出來。秋小桐滿腹狐疑地在貝·狄多爾的門前敲了敲:“hi,在嗎?”
“進來吧。”
“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推門而進就看見貝·狄多爾坐在窗臺上若有所思。她已經好多天沒見他笑了。
“給你的。”貝·狄多爾指了指桌上疊放的衣服,“因為你胸口有傷,所以沒有給你準備長裙。”
是一套淺灰色束腰粗布長衫。自從她被刺傷,她都是拿著貝·狄多爾的長袍披著穿。今天,他竟然為她準備衣服,難道說撒·瓦西亞要來了?
“他要來了?”她問。
貝·狄多爾點了點頭,微笑著:“來,我再幫你檢查下傷口。”說罷,他把她抱上窗臺。陽光透過窗棱照在她的鎖骨上,胸口的傷愈合得很好,也許是那顆藥丸的功效,留下的疤痕不會太明顯。
“狄多爾,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也是最親的人……”她不喜歡看到他孤獨落寞的樣子,這樣看著他連她的心也會跟著痛起來,“你一定要幸福!”
“傻孩子,怎么突然這么說?”他摸著她的頭,把她輕擁入懷,“我當然會幸福。”在她選擇回到撒·瓦西亞身邊時,他就發誓不會讓她看到他的眼淚。
可她還是感覺到他的肩膀輕微地顫了一顫。她想看他的臉,他卻急于將她抱下窗臺讓她離開。
“快回去換衣服,吃完早飯后有很多東西要準備。”他背對著她,催促她不要拖拖拉拉。
“嗯!好!”秋小桐沒有多想,抱起衣服就往外走,邊走邊笑著說,“那你等我,還有,謝謝你。”
“你要謝就謝大嬸吧,是她連夜幫你趕做的。”他再次催促,一邊開始打點收拾東西。望著那把帶毒的匕首,他不再多想,將它裹了起來。
早飯過后,遠遠又傳來秋小桐的雀躍的聲音。
“狄多爾,狄多爾,大叔這里有把琴耶,和你那把差不多!”秋小桐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抱著一把生了銹的樂器跑到貝·狄多爾跟前嚷嚷,“你看,是吧是吧?”
“差不多吧,”他皺起眉頭,“不要亂拿別人的東西。”
“嘿,我跟大嬸說過了,”她奸詐地嘿嘿笑了起來,“快彈一首來聽聽!”她記得他彈得一手好琴。這里空氣好食物好,就是耳根太清靜。
“沒空,沒看我在收拾東西?”他眉頭都沒抬一下,一直忙活手里的事。何況這種東西,他沒事根本不想碰。琴,永遠是傷感的媒介。
“來嘛,我很喜歡聽你彈啦,難得有機會,你就彈嘛。”她開始扔蜜糖炸彈。果然,他還是招架不住,接過樂器。他坐在窗前,將琴抱在懷里。
琴聲溫柔,秋小桐聽得如癡如醉,并未察覺窗外有異常。直到琴聲戛然而止,順著貝·狄多爾的視線她愣愣地回頭。驀然,她的雙眼像被人滴入了檸檬汁,紅紅的酸痛不已。只見貝·狄多爾將琴放下,默默地從窗臺上下來單手放在胸前行禮。
“王,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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