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憂耍罷,停身道:“師父,徒兒使得可對?”殷然也收了招,上前來想聽聽陸峰還有何指教。
陸峰呆了呆,繼而朗聲道:“不錯不錯,一遍就能記全招式,我老頭子竟收之兩個好徒弟!”他一時心緒激動,竟連方才一心想著要給離憂下馬威的事都忘了。
得了夸贊,二人自是歡喜不已,打算再去練習一遍,剛轉過身忽覺得背后一麻,兩人眼前一黑,癱軟在地。
陸峰望著那二個徒兒笑道:“若不弄昏你們,只怕一會兒纏得我老頭兒走都走不了。該教的都教會了,兩個娃娃好自為知。我老頭兒下山找酒去嘍!”說罷,縱身一躍,身影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夜風泠泠,濃云初散,露出一輪皎潔的明月,銀輝散下,世間仿若披上了一層銀紗。玉皇山下,一個黑色的人影負手而立,頭微微地仰起,幽深的眼眸凝視著浩瀚深沉的蒼穹。月輝籠下,滿頭華發更顯花白。寂靜的夜色中,不時發出的咳嗽聲格外的刺耳。身后傳來踩碎枯葉的沙沙聲,月下之人緩緩地轉過身,淡然地道:“現在才來,可叫老夫好等。”
“實在抱歉,被我那徒兒糾纏了一會兒這才晚來了。你倒是有先見之明,知道老頭子要來找你,特意在此等候。”陸峰自一片樹影后走來,漫不經心的語氣,銀輝流瀉下清晰可見他臉上那抹庸懶的笑意。
林霸天一聲冷哼,落在靜溢的夜色中份外響亮:“認識了大半輩子,你老酒鬼的性格老夫還不清楚?莫輕寒當年與你交情匪淺,你又豈會真的置之不理?廢話少說,若想尋仇就快些動手!”
陸峰朗聲一笑:“靈云寺上我已說過,你們即是公平比試,生死與人無由。怎么?在你老東西眼里我老頭子說話就如放屁么?”
林霸天嘴角勾出一絲笑,只是眼眸中卻全是嘲諷不屑之意:“哼,誰不知道你慣于耍賴,說出的話就連放屁也不如。”
陸峰也不惱,只是神色一斂,道:“我只是來問一句,莫輕寒真的死了么?論武功,莫輕寒的武功在我之上,我不信他那么輕易的便喪生在你手中。若是那么樣不濟,又怎配你視他為畢生對手?”陸峰一慣行事荒誕,醉生夢死,糊涂度日,但心氣卻極高。能讓他看上眼與之結交的朋友平生只有兩人,一個是慕容海,另一個便是君子劍莫輕寒。
林霸天白眉一挑:“怎么?不信?中了老夫的烈陽神掌,又從萬丈高的摩天崖上跌落,你說他還有命生還么?”
方才在寺中聽聞其死訊后,雖有些震驚,但細想之下只以為是林霸天有意激他所說的氣話,并未深信。可是現在聽聞林霸天說得如此篤定,不由得他不信。一時間悲上心頭,卻只強按下情緒,咬牙問道:“一代君子劍威震江湖,與你的武功難分上下。即使你能殺得了他,也必定會另自己元氣大傷。可是我看你卻是好得不能再好,哪里像傷了元氣的模樣?莫非是你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
“臭酒鬼不要亂話屁,老夫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不屑于用計謀!”
陸峰冷嘲道:“在井水中下毒,暗害靈云寺的僧人也是光明磊落的行徑么?哼,我看是道貌暗然才是!”
“那是……”林霸天一時啞然,他平素自問算是個君子,唯獨此事是因他徒兒所起。一時理屈,無語解釋,只道:“一碼歸一碼,莫拉作一道。”
陸峰道:“好,那就說莫輕寒之事,你若覺得無愧便將當年之事細細說來。我老頭子雖是混人一個,但大事上也不會不講理。”
林霸天道:“當年老夫與莫輕寒爭天下第一之位,雖是心心念念想打敗他,但因我兩人功夫都在伯仲之間,幾次下來都是各有勝負。為了這第一之位,老夫整整閉關五年,終將烈陽神掌烈至到第九重‘烈陽焚身’。爾后便一心想找他比試,整整尋了一年方才在昆侖山下找到他。那一戰的時間并不長,只用了半天的時間,我們各施手段從山下斗到山上最高處的摩天崖。最后老夫使出烈陽焚身向他襲去,他橫劍檔在胸前……”
“然后呢?以他的本事,加之那把上好的君子劍相護按理應該是可以抵擋得住。”陸峰雙眼陡睜,亟亟追問。
林霸天搖了搖頭,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絲惋惜:“他沒能抵擋得住,被老夫一掌震飛后直接跌落懸崖。”
“不可能不可能!你那什么烈陽焚身我都能接下,何況是他?即使不能化解,何置于落崖?”陸峰連連搖頭,顯然難以置信。
林霸天道:“若是他事先就受傷了呢?也就是在那一掌后,老夫才發現原來他早已身受內傷,功力自然大不如從前,所以才會被我一掌震落懸崖。只可惜老夫開始極于勝他,并未察覺。”
陸峰癡了片刻,仰道望天,恍忽間初識時的一幕幕在腦海間恍然而過。豐神如玉,氣若幽谷蘭的君子劍真的成了一堆白骨么?
見陸峰悲傷的神色,林霸天想到自身,暗自唏噓:莫輕寒雖死,卻有好友為其神傷。反觀自己,無友無親,縱然天下第一又能如何?當年若不是自己一心爭勝,對兒子不聞不顧,他又何至于會被方如珠毒害。一時感傷,心頭一軟,道:“當年之事老夫雖無意趁人之危,但終歸還是占了他的便宜。陸峰,你若要替友報仇也是應該,老夫可以先讓你十招。”
陸峰聞言神情一斂,悲色盡收:“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待我先去一趟昆侖,莫輕寒若真死了,身為好友我當先為其殮葬,而后再找你算帳。”
林霸天痛快地道:“好!老夫隨時恭候大駕!”
一抹霞光自東方滑出,剎那間昏光盡散。陽光被樹枝裁碎落在樹下少男少女的身上,光影斑頗宛如收翅停飛的光蝶。各類鳥鳴交匯成山林野曲,聲聲地呼喚著沉睡的人。
殷然的眉頭一皺,眼皮微微聳動了幾下后緩緩睜開。目光有些呆愣,目之所及是頭頂那一片蒼翠之色。眼睛眨了眨,驀地想起離憂,精神一震陡然坐起,眼光一掃看到離憂正伏在他的腿上睡思正酣。他忽覺心頭一舒,搖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