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冷鳳等得就是他這一問,當即毫不遲疑地道:“乃是一男一女兩年輕后生,男的是夕照山莊的少主殷然,女的姓江,名離憂。”
“離憂?”江霆眉頭一擰,冷如寒冰的面上微微起了一絲變化,“哪里人氏?多大年紀?具體如何,速速道來。”
白冷鳳道:“聽口音應該是長安一帶人氏,年約十五六。其他的便不知。初時并不知她姓名,但一聽聞我們是為侯爺辦事之人,竟主動報上名來,還揚言叫候爺盡管來找她算帳,甚是囂張。那兩個小混蛋不知天高地厚,膽敢壞侯爺好事,侯爺決不可放過他們……”
“夠了!”江霆一聲冷喝打斷了白冷鳳的話,“墨血舍利之事到為止。日后你們若遇到江離憂,記好了,不可動她一根毫毛,否則本侯必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最后的話一字一頓地念出,字字敲在雷震天和白冷鳳的心頭,為之一寒。雖不明原由,但卻不敢不從,急忙應下。他們雖是江湖上排得上號的高手,但若是鹿逐侯要他們死,便真的會死無葬生之地,對于這一點他們是決對不會懷疑。
走出侯府,龍刀鳳劍二人齊齊舒了口氣。白冷鳳撫著卟卟亂亂的心道:“差點沒緊張死我,侯爺黑著張臉可比閻王都可怕。侯府里的夫人們成日里對著那張冷得能讓人結冰的臉,真不知道是怎么過的日子。”
雷震天“噓!”了一聲,四下看了看,唯見一個穿著藍色布袍面容清癯的老頭,緩緩地從他們身旁走過,然而跨進了候府。雷震天低聲道:“別亂說話,萬一被人聽到傳到候爺耳可就不好了。差事沒辦成,卻還得了賞錢,候爺也算地道。”掂了掂手上的錢袋,聽著嘩拉嘩拉的聲音,雷震天裂開大嘴憨憨地笑了。那可是滿滿一袋的金子,足以讓他們安享后半生了。
候府內,幽幽的琴聲從那一向僻靜的梅心苑中傳來。琴聲如訴如泣透著一股蒼涼,好似繁花落盡時枯枝在寒風中獨立的孤寂。小院里景物依舊,那方小小的池塘依然清澈,倒映著塘邊的二層小樓。涼亭里,江霆目光淡然地飄向遠處。修長的手指撫過琴弦,樂聲陡然轉急,悲音盡散,慷鏘激昂,好似千軍萬馬破城來。“當!”一聲尖銳的琴聲陡然劃出,樂聲也那一刻嘎然而止。江霆收回了目光,望著那根斷子的琴弦,苦笑道:“原來你的也不喜歡被我撫。”明明在自語卻更像是問人。
“沒想到侯爺還精通音律,慕容海今日有幸,竟能得聞天簌。”藍色的布衣袍,清瘦的身形,銀絲如雪,滿面滄桑色。與高冠玉帶,身形豐挺,面容出眾的逐鹿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若是旁人,定然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清瘦而樸素的老頭兒竟然就是名聲赫赫,在朝堂之上也zhan有重要之位的慕容海。
“許久沒彈了,都生疏了。”不需轉身江霆也知道來人是誰。
“老夫才來時,看到龍刀鳳劍了。不過看他們的神色,似乎并未辦成差事。”慕容海認識那二人,只是那二人卻并不認得他。
“被離憂給攪了。”江霆語氣淡然,提到離憂時卻似提到無關緊要的人名一般。“也罷,一個舍利而已,不要也罷。”
“侯爺若真不在意,當初又何需派人去得?”
“得舍利者,霸天下。慕容先生認為此言可信么?”江霆不答反問。
“江湖傳聞,多有夸大之處,依我看,五分之真已足矣。”
“本侯所忌,唯此‘霸’字,無論傳言幾分真幾分假,只要有可能‘霸天下’,必不能讓他人得去。這天下只能是本候人一所霸,蕭家不行,旁人就更不行。”語氣依然淡漠,只是目光中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戾氣。
“但離憂……畢竟是本侯的女兒,事已至此又能如何?”江霆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慕容海沉吟道:“郡主在外多時,侯爺是否要派人尋回?”
“她既不愿回來,何必勉強。朝堂之上將起風云,或許外頭更適合她。”江霆微微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拂過那根斷了的琴弦,然而滑到琴身上的梅花雕飾上,停留不去,垂目凝視時,淡漠的目光中卻多了一絲茫然:“若是當初我懂得放手,或許嫣兒,嫣兒也不會郁郁而終了吧。”
慕容海緩步上前,低嘆道:“往事成煙,侯爺何需再想?”
江霆沉默不語,心頭的痛楚一圈圈地蕩開。抬目處,池塘對面的老樹臨水照影。一陣風過,葉落如雨,紛紛揚揚飄散在水面上。恍惚間似乎又看到那個纖瘦的背影,幽立在樹下,仰著頭靜看葉落,眉目間是濃得化不開的憂愁。而今,樹依舊,景依舊,那抹香魂卻不知飄向了何方?
“慧清,我師父和你師祖是師兄弟,按輩份你應該喊我聲師叔才是。喊師叔,快!”寺前的空地上,離憂手抓著紅綾嘻嘻地笑。而慧清則被她踏在腳下,身上被紅綾緊緊地纏著動彈不得,臉漲得通紅,嘴硬道:“小僧才不喊你師叔,打死也不喊!”
一晃眼,已過了好二個月。離憂和殷然皆喜歡杭州的山水,在這段時日內,游湖賞景,怯意山水,游興盡了便回到寺中,練習陸峰教授的武功。殷然與釋心大師頗為投緣常在一起談道論佛,漸漸的身上竟然少了一份痞氣,多了一絲沉穩。離憂對佛法經文之類的自然不感興趣,但她卻能從別的地方找到樂趣。而欺負慧清更是她最慣的伎倆。這不,今日便強拉著慧清比劃武功。慧清自然不是她的對手,幾下便被撂倒。
“你不喊是吧?”離憂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狡潔,慧清心頭滑一絲不好的預感,顫聲道:“你,你想干,干什么?小僧才不怕你。”
離憂撫著下巴壞壞地笑,“你說我要是在你臉上摸滿蜂蜜,再把你捆在林子里。那些螞蟻肯定會十分歡喜。不知道被螞蟻爬滿全身的感覺會是什么樣的呢?”威脅是她最善用的手段,看著慧清眼中的懼意,心中暗道:若是連你都制不了,我怎么配做師叔?她正得意間,凌空探出一只手,一抓一提間已將慧清從她的鉗制下解救出來。
離憂看清來人,嗔道:“臭殷然你怎么又來壞我好事?”紅綾一抖又要纏上慧清,殷然反手一抓,紅綾入手,凌利的來勢頓失。慧清卻趁此時機,迅速地溜走,直跑到五六丈開外,心忖她已追不上來方才回過頭,喊道:“哼,想讓小僧叫你師叔門都沒有!小僧告訴師祖你欺負人!”說罷做了個鬼臉,拔腳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