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殷宅已是大半天光景過去了,一走進前院便看到殷然搭拉個腦袋坐在石凳上,看見離憂與云容回來,驀地一喜,彈身而起,笑盈盈迎上來,道:“你們到哪去了?我都等你們半天了。”
云容尚挽著離憂的胳膊,笑道:“我帶離姐姐到四處看了看,你不是說離姐姐要在這島上住一段時間嗎?自然要先熟悉熟悉環境才是。”
殷然對離憂道:“我爹正等著見你,在大廳,你快去吧。”
“好。”離憂干脆地應了一聲,抬腳正要走,殷然急忙“哎”了一聲,回頭看去,卻見他撓了撓頭,欲言又止的模樣。離憂回頭道:“你話就快說。”
殷然想了想,心中明明有話,卻終是不知如何開口,只道了一句:“快去快回,我還等你切磋武功。”
“你等著,本姑娘一定打得你心服口服。”離憂展顏一笑,轉身而去,遠遠地依然能聽到云容婉如鶯喉的聲音飄進耳朵里:“然哥哥你外頭都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講給我聽聽……”
走進大廳,殷飛正端坐在上首與坐在身旁殷風說著什么,二人皆是眉頭微擰,神色沉重。看到離憂進來,殷飛眉頭一舒,笑顏散出。離憂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殷家兩兄弟行了一禮。殷風冷哼一聲,別過了臉,顯然對她余怒未消。
殷飛示意她坐下,詢問道:“在此處住得可好?”此乃是尋常的客套,離憂自然也客套地回道:“莊內處處都很好,離憂也住得很好。有勞殷伯伯費心了。”
殷飛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你只管把夕照山莊當作自己的家,一切隨意。殷伯伯事務多,很多時候不在莊內,你有何不適之處,但可和然兒說。他自會替你料理好。”
“多謝殷伯伯關照。”雖也是客氣話,多半卻是發自內心的。
一番臺面話過后,殷飛便直接切入主題,“我聽然兒說你此行乃是想學我殷家的落日神掌,為你師父方如珠報仇?”
一直未開口的殷風此時重重一聲冷哼,“憑你那些點本還想找林霸天報仇,自不量力!”
離憂心道:你的本事也未必比我好多少,還敢來嘲笑我?但礙于殷飛在場,脾氣不得不收斂,微微而笑,道:“風叔說得是。離憂目前的本事的確不足以與林霸天報仇,所以才想求殷伯伯傳授落日神掌。我聽聞落日神掌十分厲害,若能練到第九重必能一敗林霸天。”
殷風道:“落日神掌的確厲害,但第九重可不是人人都能練到的。我殷家百年以來唯有曾祖和我父親達到過那樣的高度,他二位都是人中之龍,天賦異稟。丫頭,你一個女娃娃家還是算了吧,報什么仇呀,還是趁著大好春guang趕緊給自己找個歸宿,這才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
離憂騰得一下從椅子上跳起,雖已極力地壓制,但臉上依然慍色大現,“我與林霸天仇深似海,怎么能不報?婆婆與我有如母親,試想一下,若是有人殺了你母親,風叔你是不是可以不去理會,只管自已抱著娘子逍遙快活?”
殷風只以為她此話是在侮辱先母,好生氣惱,正要發作,殷飛抬手止住。殷風只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殷飛淡淡一笑道:“理雖不錯,但落日神掌乃是我殷家家傳的武學,非嫡系子孫不可輕授。”
離憂一聽頓時臉色發白,千里迢迢到了夕照山莊就是為了能學落日神掌,使自己變得更厲害好找林霸天報仇。又怎么能甘心被殷飛一句話給擋了回去?臉上的失望之色一晃而過,不甘心地道:“規矩是人定的,即可定,難道就不能破么?”
殷飛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此乃先祖所定,若輕易破之則是對先祖的不敬。”
殷風卻不似兄長那般沉穩,一拍桌子,瞪目喝道:“丫頭你以為你是誰呀?憑什么為你破壞百年的規矩?再說,我夕照山莊的武學豈是你一句話,說學便學的?也就殷然那渾小子不懂事,私自帶個外人進莊也就罷了,竟然還胡亂許你要求!哼,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離憂臉色陡然一變,咬了咬唇,拂袖便走。她不是那種會死皮賴臉之人,人家即已明言相拒,便再無留下之理。
殷飛瞪了弟弟一眼,急道:“等等。”
離憂腳步一頓,卻未回頭,“還等什么?我這就離開夕照山莊,不必你們下逐客令。天山之大,我總能找到比落日神掌更厲害的武功。”正要走,卻見眼前一個影子晃過,殷飛不知使了個什么身法,已擋在她的身前,道:“也不是一定不能教你,只是要看你能否經得起考驗。”
離憂驀地一喜,道:“多謝殷伯伯。說吧,要考什么?無論什么考驗我一定能通過。”
殷風急道:“大哥你怎么能答應她呢!”
殷飛卻不理會弟弟的不滿,只對離憂道:“其實也不算是什么難事,只要你能在我夕照山莊呆滿五年,以時間證明你習武之誠心。若是五年后,你一如今日這般決心滿滿,那么殷伯伯便破例教授你落日神掌。”
“什么,要等到五年后?”五年后方可學,而學成后至少又得十數年。如此便是近二十年的光景呀,人生短暫又有幾個二十年。
看到離憂臉上的失望之色,殷飛笑道:“莫非是連這五年都等不得么?若是無此耐心殷伯伯也不勉強,去留隨意。”
殷飛的臉上依然是那副淡而溫和的笑,殷風也在笑,只不過那笑卻滿是嘲諷。離憂很想一甩袖,瀟灑地離去。可是離開此地又能去哪里呢?她可以走,那殷然呢?想當初她可以決然地離開候府,那是因為候府沒有任何值得她留戀的東西;可是殷然不同,夕照山莊是自小溶在他血液里的驕傲,這里有他至愛的親人。她又如何能要求他放棄一切與她一起走向未知之處?
“好,我答應。五年而已,我可以等。”一抬頭,她的目光竟變得十分堅定。然后身子一轉,紅綾畫下一個優雅的半弧后消失在門外的轉角處。
“大哥,你怎能如此輕易的答應他?莫說是五年,就算是有人跪著哀求十年,二十年,殷家的規矩也不能破呀。”
“若是不答應她今日就會離開夕照山莊。”殷飛淡淡說著,卻讓殷風大為不解,冷哼道:“要走便走,我們為何要留她?”
殷飛看向弟弟時,臉眸中閃過一絲無奈:“風弟,你年紀不小了,為何行事說話欠考慮的性格還是多年不變。”緩緩地坐回椅上,他不緊不慢地端起茶盞輕泯了一口。見弟弟依然一副不解之態,又道:“聽然兒說,她是出生于長安官宦之家。旁人的去留我自不在乎,但她卻是無論如何都要留下的……”
不待他說完,殷風卻是急不可耐地打斷道:“官家小姐又怎么樣?若是所有的官家子弟都來求藝,我們夕照山莊的落日神掌豈非皆要出授?”
殷飛冷眼瞥了弟弟一眼,道:“你知道她姓什么嗎?她姓江。在長安為官,姓江者,不過三人。一位是翰林學士江澤,但此人年未過三旬,家中二個子女皆未過十歲。另一位是戶部侍郎,年近六旬,只有三子,并無女兒。至于剩下的一個么……”
“是江霆?”殷風終是有所頓悟,滿目震驚。聞名天下的逐鹿侯他又么會不知?卻未想到他的女兒竟會來到夕照山莊。
殷飛神色一斂,“那件事必需成功。若是將來到了不得已之時,自少我們還有一顆可用之棋。”
殷風的臉亦是一正:“大哥,夕照山莊乃是江湖門派,何苦非要趟朝廷那趟渾水呢?”
殷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語氣剛正:“我殷家雖非臣子,但受國恩久矣,即有用得到之處,必盡力而為。”
“大哥,你緩兵之計雖善,但五年之后,你真的打算將落日神掌教授給她么?”
殷飛淡淡地笑了:“五年,說長不長,倏忽間便已過去;說短卻又不短,足可以改變許多事。一切都還未有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