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臨是早上八點鐘左右來找的莊漫夕，昨天夜里下了鹽城的第一場雪，地面上鋪著厚重的白雪，來到沈家時他黑色大衣上落了積雪，漸漸往衣料里滲透。

在客廳看早報的沈睢注意到了宋臨，僅僅是一眼，他扶著眼鏡框拿著報紙離開，坐在寬大的落地窗面前再次鋪開報紙。

宋臨面上不易察覺地劃過一抹不自在的尷尬，隨后，他臉上掛著平日里極具辨識度的燦爛笑容，親和地向沈睢打招呼，“沈叔，早上好啊。”

坐在落地窗對面沙發上看早報的沈睢并未給予回應，依舊是專注于報紙上的井然有序。

這個時代已經很少人會看報紙了，很多小報刊因為這個社會的快速發達做不下去而另擇優業。

沈睢活了四十多年，目睹著從經濟落后到如今的盛世歷程，依舊保持著每日一份早報的習慣，特別是在公司交給沈淮跡打理之后，他生活里的悠閑時間較為豐富，愛好頗繁雜。

宋臨自覺地沒有要再與沈睢繼續糾纏的意思。

沈家與宋家雖然有聯姻這層關系，但是因為聯姻導致沈淮跡和沈矜聽的搬離沈家，沈睢對他心存芥蒂。

更何況他和莊漫夕的事情兩家人都知道，沈睢對他不理睬也在情理之中。

宋臨命人上樓去喊莊漫夕讓她下樓，昨日下了雪，地面上的積雪很厚重，可以到外邊堆雪人。

他不會浪費時間去做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只是莊漫夕這個人很幼稚，很容易被一些不成熟的事情給打動，但也恰恰能抓住她那顆浮動的心。

傭人上樓后，宋臨就在樓梯旁邊站著，沒想到站了段時間他隱隱感覺到自己腿有些僵硬，但是礙于沈睢在場，他并沒有落座。

沈睢跟沈矜聽很像，同樣都是很高傲的性子，不管何時何地都擺著副目中無人的樣子。

也是，畢竟是父女關系。

反倒是莊漫夕，性情溫柔又好騙，一點也沒繼承沈睢的犀利。

而他也是恰恰抓住了這點才跟莊漫夕發生關系的，但是那晚，莊漫夕并不是第一次。

可莊漫夕的態度則是讓他負責。

他沒直接挑明。

十五分鐘后，莊漫夕踩著高跟鞋匆匆忙忙從樓上趕下來，由于時間問題，她不想讓宋臨在樓下等太久，所以換了身衣裳抹著淡妝就趕了下來。

外面下著細雪，散著頭發容易潮濕整體上顯著狼狽，但是時間有限，索性匆匆了結。

“怎么這么早過來？”

見到宋臨，莊漫夕笑得眉眼彎彎。

宋臨抬手替她將多余的碎發別到耳后，笑道：“昨晚下雪了，等會兒帶你去堆雪人，下午怕是要出太陽了，到時候冰雪也就融化了。”

“好啊。”莊漫夕笑吟吟地。

注意到旁邊在看早報的沈睢目光投射了過來，莊漫夕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稍稍往下斂了斂，她用著親切的口吻說：“爸，我跟阿臨出去一趟。”

約是半分鐘后，兩人均沒有等到沈睢的回應。

在場的傭人都是在沈家做了十幾年，對這個家庭很了解，很容易察覺到氣氛中的微妙，所以對沈睢的態度自然也猜想到了些。

不滿，不支持，不在意。

莊漫夕心里忽然感覺到一絲憂慮不安，她環住宋臨的手臂，低頭小聲道：“我們走吧。”

她在這個家其實并不受寵，特別是沈矜聽和沈淮跡搬出去之后，沈睢很少給她好臉色看過，逢年過節，他從不上餐桌不與她們共餐。

她是他的私生女，如果沒有她的母親，現在的沈睢應該是令人羨慕的一家四口，這個家里有妻有子有女才對。

而不是像現在，正室和側室表面上互稱姐妹，實際上各自心懷鬼胎，私底下斗得個你死我活。

路上，莊漫夕和宋臨坐在后座，前面司機在開車。

莊漫夕倚在宋臨被雨雪沾濕的肩頭，冰冷的濕意貼著臉頰，她在心里默默地組織語音，猶豫再三，她問：“阿臨，你覺得矜聽是個怎樣的人？”

提到沈矜聽，宋臨眼里頓時閃過一抹厭惡。

但在莊漫夕面前，他依舊擺出謙謙君子姿態，“好端端的，怎么提起她來了？”

莊漫夕咬了咬唇，眼里忽然蕩起漣漪，“前段時間她來我店里了，帶著那些顧客說我偷工減料。我是真的沒辦法了，雇傭的員工手腳不利索，拿著我的錢背后竟干那種事情，導致我現在怎么解釋都解釋不清，設計師都辭職了，我媽建議我把工作室給關了。”

宋臨勃然大怒，緊緊摟著莊漫夕的肩膀，“漫夕，這不是你的錯，歸根結底還得是你手底下員工的問題。這次沈矜聽多管閑事讓你難堪了，你放心，這筆賬我一定會讓沈矜聽還的！”

他憤憤咬牙，安慰著，“工作室關了就關了，大不了以后我養你，你現在又是沈家人，沈矜聽不住沈家了，等以后聯姻我主動跟我爸說我要跟你結婚，等到那時候也就沒她沈矜聽什么事了。”

莊漫夕不感動是假，她無辜地吸了吸鼻子，“我媽跟我說矜聽以前人品不太好，剛好這次她又讓我下不來臺，我想借此機會……”

宋臨打斷，“漫夕，我懂，我會幫你的。”

莊漫夕的眼里露出了感激的情緒，她知道，這次她是真的栽在宋臨手上了。

只是……她對不起身在國外的那位曾經心上人。

轉念想了想，大不了等他回國彌補他便是，再不濟給他塞一筆錢就是了。

莊雅舒給莊漫夕準備了沈矜聽從小到大的黑料，大多數都是曾經被媒體曝光過的。

曾經的沈矜聽是站在聚光燈下嬌貴的小公主，擅長各種樂器，能彈能唱還會跳，年紀輕輕多才多藝，著有“小才女”之稱。

高一那年，莊雅舒帶著莊漫夕上門認祖歸宗，沈矜聽察覺到了自己的多余為此請假了段時間待在家里沒有去學校，幻想著以為如此便能得到容諳的憐憫，但是并沒有，只有無盡地謾罵。

于是，十八歲的沈淮跡便帶著沈矜聽離開了沈家。

沒有父母的庇護，沈矜聽徹底放飛自我，被擱置在角落的樂器隔了幾年也沒再被擺弄，而關于她的黑料則是滿天飛，不少營銷號大做文章。

于是，曾經的小才女后來成了鹽城家喻戶曉的驕縱蠻橫大小姐，從曾經用才華折服到現在用暴力讓人屈服。

宋臨有意針對沈矜聽，簡單的收集材料后再綜合莊漫夕提供的材料交給宋氏旗下的媒體。

一夜之間，關于沈矜聽的負面消息鋪天蓋地。

沈矜聽起得晚，早上八點鐘左右就被林傾轟炸醒了，她起床氣很重，對著林傾罵罵咧咧了一分鐘左右，沒力氣了也就不想罵了，緩了會兒，她用著柔弱無力的語調說：“有什么事，說吧。”

林傾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扯著嗓門就朝手機吼，“現在！立刻！馬上！去微博看熱搜！”

林傾這一吼，把沈矜聽的覺意都給吼跑了。

沈矜聽掐斷電話，艱難地從被窩里爬出來。

大冷天的，起床對她來說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醞釀了幾分鐘，沈矜聽撈手機點開微博。

原本還以為是什么稀奇東西，沒想到呼聲最大的是她以前的黑歷史。

她從頭看到，一字一句都沒放過。

點開配圖，她撐著眼皮子長摁保存到相冊。

大致瀏覽了下評論，沈矜聽把手機扔到床頭上，裹上被子重新鉆回熱乎乎的被子里，閉上眼，當年在沈家發生的事情就如影片般在腦海里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