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分手,雖然是她提及。但是她卻不相信他不知道一切緣由。她之所以不愿意憶及過去,只是因為那日的悲哀撞的她太痛,那樣明洌的痛感,只有一次便夠,再經歷一回,便像是要傾盡一生。
而那日那人對她說的話,懇切的勸她放開他手已然離開的理由,無一不是從他的角度出發,所以才會讓她甘心情愿的割舍掉那段情意。那人嘴里的他有著如何如何的身不由己,有著如何如何的抉擇兩難,有著如何如何的進退維谷。若不是他的心里所想,她怎么會敘述的那般詳細?
所以,她只不過是提了“分手”兩個字,而真正決定別離,應該是他。可是現在他,卻偏偏習慣了裝作無辜,一臉憤然的問她為什么分手。
這是多么蒼白的笑話。
易明晞欺壓在她身體上的力道慢慢斂回,那種憤然的情緒也漸漸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龐消退,猶如經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他的疲憊與消極在眸光中表現的是如此明顯,“原來到現在,你還是不給我理由。”易明晞重重的跌回座位,聲音卻猶如嘆息。
“給理由能起到什么用途?”她低頭揉著被他抵的發痛的胳膊,唇弧若月,卻漣漪出一波慘然,“你有佳人,我有良伴,不管如何,都只會是殊途。”
這便是他們的未來,即使曾經同歸,到了現在,卻只有相言無緣。
汽車猛地發動,他們依然前行。車內那樣的激烈仿佛從沒有發生過,易明晞眸色清冷的凝視前方,頭也不曾歪過半分,而她則是看向窗外,數著高速公路上夜光的公示牌,一點一點計較著數字之間變更的距離。柔和的月光鋪撒至黑色光亮的車身,像是為它蒙上一層雪衣,焦揚木然的坐在位子里,突然覺得冷。
冷的,甚至眼睛里都涌出了寒意,仿若早已經凝結成冰,就那樣凝滯在眼眶里,酸澀的脹痛,可偏偏無法流淌。
她正沉溺在這樣的澀痛里無法自拔,落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恍惚中這才想起剛才因為那場爭斗并未接起手機,于是趕緊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程澈大聲的驚斥傳入了耳朵里,“焦揚,你現在哪兒?”
這才想起出家門的時候只是說同事想出策略可以助她歸家,并沒有想到易明晞竟然采用開車送她的方式,就這樣慌不擇路的跑了出來,難免程澈會擔驚受怕。“程澈,我同學把我送回去。”她輕描淡寫的界定她與他的關系,言辭中卻充滿了深深的愧意。
“哪個同學?”沒想到程澈會追究這個問題,焦揚的神志猛地游移在理智之外回不了神,只是沉默的抱著電話傳輸呼吸。良久,他的聲音自話筒那邊傳了過來,安靜的甚至可以聽到他呼吸的消極與沉遠,“是易明晞?”
焦揚又是一怔,握著手機的手猛地一松,手機差些自耳邊滑落。
終是無可逃避,她深吸一口氣,“是。”
程澈在話筒那邊輕笑,只是幾個小時的差別,他的語氣仿佛經歷了幾世的變化。曾經純澈自然的笑容竟突然充滿了譏嘲自諷的意味,猶如在冰雪的酷寒中兜轉了幾個來回,“你不該瞞我。”
話語未盡,冰冷的忙音已覆蓋耳膜。焦揚木然的蓋上手機,頹坐在一側。
她還是低估了程澈的情感敏感度,一直以來,總覺得易明晞只是一段過去,她與程澈展開的是未來幸福的儲備,因此關于易明晞,也不用與他說起。到現在才發現,原來一直都是自欺欺人,她之所以不向程澈說明易明晞,只是因為害怕面對回憶與易明晞的那段過去。每回憶一次,心都像是被時間割傷,一滴滴的,鮮明的她都看得到自己的血。
程澈一直都是開朗的,但是她卻將這樣明亮的他視為毫無顧忌的大度與開闊。她一向認為,她只要下決心了與程澈開始,他應該不計較她的過去,而他,憑借對她的感情,亦不會對過去追究。雖然她與易明晞的過去并沒有絲毫的齷齪之處,可是那樣美好的往昔,每每回憶,便是折磨。
可是她錯了,正因為對她的在意,程澈才會對易明晞如此介懷。她從不在他面前提及那個名字,可是越是這樣的遮掩,越讓他有了一種敏感的回應。她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卻不曾坦白她的過往。她的欲蓋彌彰,恐怕是她與他之間最大的一場誤會。
想到程澈自己孤單一個人在家里,焦揚有些慌張,打開手機便要回短信解釋。只是按下第一個字眼,身旁男人清冽的聲音便幽然響起,“只要你在我面前與他聯系一次,我保證立即掉轉車頭回去。”
她的手在光滑的手機屏幕上停留了兩秒,眼睜睜的看著那藍色的光線亮亮閃閃,如同流入她的血液一樣將她的指肚染成了幽深的藍色,最終一下一下的,將那個已經輸入的“程”字刪了干凈。
反身向左,將手機扔入包里隨即看向前方。路天相接,觸目皆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