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為了給母親看病,焦揚慶幸自己帶了銀行卡,到了住院處,大夫問是住VIP病房還是普通病房,焦揚想也不想的便選了VIP。以易明晞的脾性,穿住都那么挑剔,醒來肯定也不愿意與別人一同擠病房。
付款的時候,銀行卡里還有三萬的費用,足可以撐過這么幾天。焦揚嘆了聲氣,辦好住院手續(xù)便協(xié)助護(hù)士為易明晞搬病房。VIP病房費用貴,但也算是價有所值,各種醫(yī)療設(shè)備科學(xué)先進(jìn),就連冰箱這樣的家用電器也一應(yīng)俱全。
更人性化的是,除了病床,還有一個床供家屬陪護(hù)使用,外面還擺著一個長長的沙發(fā),大概是供探病客人用的。越過沙發(fā),后面是一個陽臺,雖然不算很大,但也算是豁亮干凈。
轉(zhuǎn)身看看易明晞,依然是緊閉雙目。睡夢中的他,仿佛還是想到了什么讓自己憤怨的事情,表情絲毫沒有普通人睡眠中表現(xiàn)出來的寧和,反倒是仍有一種起身便訓(xùn)人的無奈霸氣。想到剛才自己還因為驚慌在別人面前痛哭,焦揚苦笑一聲,走到他的床邊慢慢蹲下,小心翼翼的展開他的被子,看到下肢只是纏著紗布止血,并沒有骨折或脫臼的痕跡,這才放心下來。
她的視線逐漸上移,最后定格在他長睫掩下的雙眸上,只是分別兩天,因此她還記得這雙眸子慣于綻放怎樣的殘酷與寒意,說出“死”那個字眼時眸瞳如同蒙霧,在黑夜里飄渺卻又模糊,她當(dāng)時就想,即使明天就成為別人的妻子,她也永遠(yuǎn)不會忘記這雙眸子,眸色暗深,明明情深似海,卻喜歡表現(xiàn)出冷然無情。
正在那兒想著,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焦揚慌忙拿出手機,這才想到自己只顧忙亂無措,還未來得及與程澈和母親解釋情況。
打開手機,毫無以外的,是程澈的號碼。
在按下接聽鍵的那一瞬間,她的心突然有些揪緊,看著病床上的易明晞,下意識的轉(zhuǎn)過頭去,想了兩秒,才按下接聽鍵。
“程……”
“焦揚,讓我先說。”她的程只落下一個音節(jié),程澈便打斷了她的話,話筒里的他深呼一口氣,似乎是在思索怎么措辭,“焦揚,求你,讓我先說。”
這樣的語氣一下子讓焦揚的血液變涼,仿佛有一種寒意自心底騰涌。她緊緊的抱著手機,心中的驚悸不亞于在等一場判決,話筒里面聲音空白的瞬間,她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她求他放手時程澈那張絕望悲惘的臉。
“焦揚,”聽筒終于傳來聲音,“當(dāng)時交往是你提的,現(xiàn)在就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將分手提起行嗎?”
他的聲音平緩,深沉中透出一種難以表達(dá)的哀傷,“焦揚,我是那么喜歡你,自法國的第一面,我便喜歡你。等啊等,原以為是苦盡甘來,但卻沒料到費心經(jīng)營之下,還是會瀕臨末路。”
“事到如今,我仍是喜歡你。”聽筒中傳來嘶嘶的一聲,似是他深深的吸了聲氣,“但是,卻容忍不了你心里還有其他男人,而且還那么深。我也是男人,也有驕傲與自尊,所以,你讓我放開你的手,我便放手。”
“什么時候你忘記易明晞,而那時我又沒有愛上別人,我們再開始。”聽筒里突然傳來笑聲,盡管沒有看到他的表情,她也知道他笑的勉強與壓抑,“我?guī)隳赣H檢查完了,仍是冠心病,醫(yī)生說,要謹(jǐn)防心肌梗塞。至于咱們的事情,你回來自己和她說吧,我只是說你同事出了意外,你必須趕去照顧。而我,公司臨時有事情,必須回去。”
“對了,至于CHY,還是會在中國建立分部,我也不會回去,一切正常。”聽筒傳來一聲抽氣,她的心跟著一緊,卻聽他繼續(xù)說道,“你回C市之后便來CHY找我簽合同,到時候再見面。”
“程……”
依然是“程”字音未落,他便扣了電話。聽筒那邊寂寞的嘟嘟聲音傳入她的耳朵,焦揚仿若雷擊,呆呆的放下手機。一向開朗無憂的程澈,一向禮儀周到的程澈,竟第一次學(xué)會了不說再見便分手。
這一場猝不及防的事故,終于讓她摧殘了世間最美好真誠的善良。
焦揚緊緊咬著唇,透過窗外看向外面熙攘的街道。自今日晨起,淡霧便朦朧了這個濱海小城,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太陽,卻還是被霧氣浸潤了原本就無力的絢爛。整個天地,籠罩在一種壓抑的模糊中,仿佛霧氣只要漸濃一分,便可狠心吞噬整個世界。
四年多前,她和這個男孩相遇異國的都城,當(dāng)時她落魄無奈,他陽光開朗。原本不可能相聚的兩個人,因為他的熱情善良,最終相遇相知。
她還記得他告訴她中文名字時候的俏皮,“程澈!”在紙上寫下兩個大字,因為從小生于法國,漢字寫的并不算好,可他卻一臉驕傲的看著自己,一雙碧眸粲然生輝,“澄澈屬水,驕陽屬火,我們是天作之合!”
她被他班門弄斧的夸張表情逗得發(fā)笑,故意打趣他,“你知道什么呀,這在中國來說,是水火不容!”
那樣的單純明朗仿佛發(fā)生在昨日,是她在巴黎傷神躲避時不多的絢爛時光,可是沒想到,這樣的美好,竟也在自己毫不知覺的打趣中徹底成了詛咒。
水火不容,這是一個多么殘酷的詞匯。
所以,不管怎么努力,他們真的不能在一起。